“你这一手……不是正道路数吧?”
苏春稠偏头看着飞光,眯眼一笑,“是么,爷没有记忆,不记得了!”
飞光怒道:“不要在这种时候拿失忆打马虎眼啊!”
夜色凉如水,阶壁草色深,月亮还挂在中天,屋里的小松鼠已经在打呼噜了。
轻眠的呼声,桐木叶尖微颤,半抹月色挡在云彩后,是个静谧的夜晚。
虽然苏春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用了不应该用的东西,但飞光转念一想,这可是知微观啊!
一个荒山野丘,繁花劲草生得极好的南山,同时还是一座什么名气也没有的道观,连年轻观主都穷得要种地了,随他去,随他去!
不随他去还能怎么办?
他师父文虚道人也跟他说过道书上的前人言:“变化不系滞于规矩方圆,旁通不凝阂于一图之逼促。”
何况苏春稠并非红尘打滚的凡俗常人,他就算相关,也打不过人家。
飞光打了个哈欠,双手抱臂环胸,长吐一口浊气。
“蝴蝶怎么还没回来?”
春风穿庭树,残翼一只白蝶儿从泡桐叶间翩跹跌坠。
苏春稠拧眉伸手,右手并拢呈剑指,点在自己眉心,闭目通窍。
“没有找到王英的魂魄。”
飞光愕然,“她没死?那断肢残骸是怎么回事?”
苏春稠摇头笑,“虽然断了手的人不一定就是死了,但王英的残肢上死气盈然,她确已非世间一人。有没有可能,束灵缚魄有同道中人的手笔呢?”
飞光呼出一口浊气,想起了警察到来时说过,还有别的证据指向李道爷,一时神情复杂,有同道中人的手笔。
“道爷被冤的这一回也不算太冤。”
苏春稠颇为认同这番话。
案子落到了李不寻头上,不管对方是有心还是无心,苏春稠眼下只为真相。
飞光说:“你还有什么本事,干脆都用出来,省得费劲力气,一无所获。”
“不是一无所获,入展明月梦中的那位知道的可不少。”
苏春稠掌心的蝴蝶回光返照一般奋力抖动了一下翅膀,变成了铁灰色,仿佛被烈火烧过之后的黄纸,风一吹,灰烬散落尘埃。
飞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听说过纸傀术,不算正道,但也不敢说是邪道,顶多算外道。
以主人血肉精气为引,附灵、找人、探听消息很方便。可说白了,纸也只是纸,那就是脆弱的,要是术士能化纸为真,天下岂不是处处都是纸傀儡?
纸傀只会听命行事,苏春稠让它们去找王英,怎么会附带别的消息?
“你这不是纸傀术?”又或者,是因为苏春稠这个纸傀的主人更厉害?
苏春稠还是装傻充愣,“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飞光无可奈何,不想再揪着这个不放。
“展明月梦中的那只男魂知道什么?”
“我让他自己来说。”
苏春稠两指倒扣,四指勾连,掐了一个复杂的道诀,道诀落地,光柱冲天而起,如同一个四方发光的囚笼。
飞光见过这样的光柱,南州请神降世时才会有这样的光柱,但他并没有见到过真正的神灵。
而在请神之前,还有很多仪式要做,沐浴焚香,多次问询求神灵可否愿下凡,绝不是苏春稠这样草率地捏个诀就能成的。
这道光柱之中空无一物,看样子苏春稠的请神降应该失败了才对。
他们等了有一会儿,光柱几乎要消失的时候,一只布鞋陡然迈入了光柱中,锦衣唐装青年依然是昨夜匆忙一见的模样。
嘴角噙笑,目下却无尘,倒是十分恭谨地向苏春稠行了一仪,算是认同了她请神的做法。
苏春稠垂腰拱手还礼,姑且算是尽到了礼数。
飞光匆忙低头,不敢不行礼,却听苏春稠嘲笑他,“你作什么揖,不用,真神仙灵不降凡世,谁请都没用,他还不是神仙。”
唐装年轻人摇头弓腰,“易遐观一介鬼物,不敢称以神以仙称。”
“这就是你说的山鬼之属,生前功德显著,百姓立祠供奉,也许再攒百年功德,上天会敕封为正神,奈何,世人多变,人间帝皇不存,估计早就砸毁庙宇,才叫他成了孤魂野鬼。”
易遐观算是默认了苏春稠的说法,不与她废话,问道:“吾既应召,尔有何求?”
“王英被谁所杀。”
“报酬为何?”
问神鬼之事,索要报酬,绝非寻常黄白物,飞光瞪大了眼睛,赶忙道:“不问了,我们不问了!”
苏春稠笑出声,眸底幽深,大方说道:“报酬,就换展明月能见你一日,如何?”
“不必了。”易遐观唯恐拒之不及,“报酬容后再说。”
“王英死在一名叫张重隐的人手中。”
“你为山鬼,为何偏偏帮这个王英?”
“她口不能言,身不自由。”易遐观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她魂魄被困,唯一的请求是救她的女儿,一片慈母心,叫我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