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每月初三发银钱,楼枫秀十月下旬来的尽欢场,至今的确有了整月,但得赶到次月才能领到银钱。
楼枫秀现在揍人揍的得心应手。
他刚把一个不长记性只会磕头求饶,求完又继续赊账进赌场,输到眼冒青光脱干扒净还不算的疯汉子拉到后巷暴打。
“再敢进场,我打断你的腿,听清了么?”
打完了,拽着人出了巷口,将人扔到街上,勒令他滚去凑钱。
就在这时,楼枫秀看见了窦长忌。
隆冬时节,天黑的早。
他身后跟着一排提灯的弟兄,倒衬的他面上黑黢黢,像个屁股后头发光的萤火虫。
他跟楼枫秀略略颔首,面上带笑,友好打了招呼。
窦长忌衣裳外头披着狐裘,胸前白虎露了爪牙,看样子,等级更高了,袖口的花纹都拿金线绣着,映着身后灯火,显得金灿灿的。
楼枫秀眼见着尽欢场外的打手,恭敬迎他进坊,且由荣爷亲自来请,带着窦长忌往包厢走。
楼枫秀愣了一下,他原本想着今日早点回去,打算处理完最后一个赖账杂碎,就去告诉荣爷一声先走,结果他进了坊,二话不说将老杜拽了出来。
老杜打架不行,但嘴好,通常被叫去凑茬陪赌,此时正坐在赌桌上吆五喝六。
他将老杜拽出来,质问“窦长忌怎么会来?”
老杜一扭脸,见窦长忌堂而皇之坐到场中最大赌桌上,却没往厢房去。
“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老杜早攒了说辞,悄声贴耳道“你想,白虎堂什么地位,这家赌坊什么地位?据说小豆子近来升了白虎堂护法,可能,就故意来这给下马威也说不定呢!荣爷当然得好生招待!”
楼枫秀信了。
“诶,是叫你呢吧。”老杜努努嘴,楼枫秀便看见荣爷正朝自己招手。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正要开口,提一提提前离场的事,荣爷却道“你来,替窦爷下注。”
说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将一袋筹码递到他跟前。
“小子,窦爷给你面子,收收你的脸色,给我好好伺候。”
“我只管人要账,这不是我的活。”
“这哪来的规矩?你自个定的?”荣爷哭笑不得“你是这场里的伙计,拿我月银,自就受我差遣,这才叫规矩。”
楼枫秀想了想,言之有理,遂接下筹码。
堂中最大的赌桌,围着三十几号人。
桌面分设立格,可押大小,豹子,三数组合,或具体数字。
几率越小,赔率越大,相反,输的也更惨。
楼枫秀看了一眼窦长忌,道“下哪?”
“随秀爷心情。”
“赌注?”
“看秀爷开心。”
“好。”楼枫秀扬手,整袋筹码往赌案一扔,精准押上豹子六。
一盅六只骰子,但凡聪明点的都知道赌大小这两种机率,输赢都能兜得住。
当然,除了某些失心疯试图一局回本的红眼赌徒。
因此,其余人纷纷下注,各个赌线中溢满金银,唯独豹子六上独有一份。
庄家摇骰子,耳边震天高喊,楼枫秀面不改色,垂眼瞧着窦长忌。
窦长忌气定神闲,手指缓缓敲击着赌案。
二人在赌徒愤切的洪流中相视,一个笑意如沐春风,一个脸冷的非常应季。
庄家开盅。
输了。
窦长忌抬手,身后便有人送上一包银子。
他抛到楼枫秀手中,轻笑道“继续。”
楼枫秀犹豫片刻,仍然押上原位。
赌场最不缺的就是疯子,见的多了,压根没人意外,重复着下注时的激情高喝,开盅后悲喜参半。
输了。
第三局后,他的手下们没能及时递上第四袋筹码。
窦长忌叹了一声,对荣爷道“看来,得跟昌叔要张借据了。”
昌叔本名不详,人称歪嘴阎王。
主管定崖县的所有地下钱庄,事物无比繁忙,不常在尽欢场里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