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子本就胆大，如果不是太脏，她还能帮忙把断肢捡起来。见多了，就更习惯了。

爱丽丝拿了套森鸥外没穿过的衣服下楼，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长裤。森鸥外身形纤细修长，看起来文质彬彬，虽不给人瘦弱的感觉，但他的衣服，夏油杰穿上不会大很多。

夏油杰本就比同龄人更高，从小积极参加运动类社团，品学兼优，在东京学过空手道，会有意识地锻炼体术，肩宽背厚。回到横滨后，他不会在无人的大街小巷与咒灵搏斗，皮肤养得白了些，但体格发育仍比同龄人更成熟、更有力量，洗去泥沙污垢后，陈旧的疤痕和新增翻出的鲜红伤口也无损躯体的美。

夏油杰对照镜面，触碰心口下方的部位，他的胸前有一道近二十厘米的长疤，深刻的伤口几乎将他整个身体贯穿，每次看到这道疤痕，他就想起父母的眼泪，和那段在鬼门关徘徊的惨痛经历。无数个夜晚，他按住隐隐作痛的肌肤皮下，自我催眠，安慰自己回到了正常人的生活，极致疼痛的噩梦离他远去。

可是现在，那股总在无人处灼烧、无法平复的激烈情绪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他怎么会不害怕呢？无人不敬畏死亡。但比死亡更逼迫他的，是怨恨、是不甘。他不想看到自己狼狈不堪、一败涂地的样子，他无法忍受自己面对咒灵落荒而逃，像个弱者一样。

如果是普通人，早在当场，就因失血过多而亡，但不知名的力量保护住了他的内脏，提高了存活率，堪称医学奇迹。从森鸥外口中夏油杰知道，那是咒力。

他生来不同。

夏油杰慢慢把衣服穿上，看着镜中的自己，默念，他是为追寻真相而来的。

还有，他无声对着口型，“变强。”

中原中也报复的提议，他不想接受，不需要年纪更小的人迁就自己。

但他也不会就此放过，有朝一日，要堂堂正正将对方打败。

做足心理暗示，悄悄打气，夏油杰踏出浴室，调整面对森鸥外的合适姿态，他不希望对方看轻自己。却在接近一楼时听到了大人糟糕的话语，还有女孩子银铃般的笑声，“小幸子，快来给我也吃一个嘛，快点快点~不要跑嘛，你跑不掉的，来来来，看我马上抓到你了哦。”

森鸥外言语欢快，与方才判若两人，陪幼女玩转圈圈的游戏，幸子手上拿着一盒外观高档的手工巧克力，穿着和服跑不快，但黑发男人也没认真去抓她，只是固定距离地跟在她身后，小步跑着，笑容荡漾。

夏油杰看到，差不多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深觉出现的时机错误，四周没有他容身之处，眼神寂静地死掉了。

“幸子~你不能再吃巧克力啦，吃多了会蛀牙的。”

幼女声线可爱娇俏，故意与他唱反调，“不要。”

“不要对我说‘不要’啦！怎么可以对我说‘不要’呢？”黑发男人大受打击，又哄又求，毫无尊严，为了迁就孩童的身高低头哈腰，差点跪在地上，“这个话太残忍了。我会心痛的哦。伤心得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幸子听到后，停下脚步，不再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转头纯真无邪望他，充满期待，“那森医生快点哭给我看吧。”

“你哭一次，我就把巧克力给你吃。”

女孩子眼睛鲜活灵动，是明亮纯净的蓝色，海色珠宝般流光溢彩，她的笑脸非常漂亮可爱，与和服的恬静淡雅不同，容光粲然。森鸥外忍不住痴汉脸，他最喜欢娇气活泼的幼女，哪怕露出这样一面的幸子是正在欺负他，戏弄他，他也甘之如饴。

他表情陶醉，但努力抵抗住了，“不要~”

“哭一次嘛，森医生好久没哭过了。我最喜欢森医生委屈流泪的样子了。你现在哭给我看，我今天也不吃蛋糕了。”

幸子走近，拿巧克力的手背在身后，开始讨价还价。

“不要。”

女孩子眼睛眨眨，蝶翼一般光彩翩跹，加重砝码，诱惑他弱点，“那我穿上次买的女仆洋裙给你看。”

森鸥外遭受暴击：！！！

他眼中冒出巨大红心，双手捧脸，快乐地屈服，“好……”

旁观的夏油杰被呛到，打断，剧烈地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