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你敢”,说得毫无温度。要是平时,余天真早就吓得一哆嗦了,但现在他却觉得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余天真看向沈世延,得救似的说:“对不起,我不能要,我要了的话师哥会生气。”
沈世延说道:“没关系,我们不听他的。”
“不能不听。”
“就是怕他生气?”
余天真点头。
沈世延沉吟了一下,又说:“算了算,不要就不要吧,那我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
交朋友倒也不是不行,余天真犹犹豫豫地又望了陈汝瑛,而陈汝瑛双手抱臂,正着脸不见一丝笑容。
余天真估摸不准他的态度,也不敢随便就答应。
沈世延目光在他们两人间转溜了一圈:“交个朋友还得看你师哥脸色呀?”
在交朋友这件事情上他当然有自己的自由,可是现在他却觉得情况不大一样。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沈世延指着陈汝瑛的鼻尖说:“这我得说你一句话啊,人家只是你的师弟,又不是你的老……老弟,怎么连这个都管辖上了?”
陈汝瑛坐在旁边,秋风黑脸地把他瞪着:“我说什么了吗?”
沈世延听陈汝瑛语气酸溜溜的,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但这人死要面子不肯明说,那他干脆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好了,你师哥说没意见,现在肯和我交个朋友了吧?”
然后他挺直腰背:“送礼物不要,现在送上门的朋友再不要的话,就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余天真端坐在椅子里,见陈汝瑛没有发话就迟缓地说道:“好吧。”
沈世延微微一笑:“很好。”给余天真添了酒,举起杯子:“来,敬我们用永恒的友谊。”
陈汝瑛冷眼看着他,心里一阵阵的冒火:“你们才认识多久?这就永恒的友谊了?”
沈世延坦然地说:“半个小时,但发展发展就成永恒的友谊了嘛。”
陈汝瑛咬着牙根,“嗤”了一声。
沈世延没搭理他,将杯子伸到余天真的杯子前,轻轻碰了一下,随后举起酒杯喝了。
余天真见他态度和蔼,且一口把酒给干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喝,偷看了一眼陈汝瑛之后,也举起杯子把酒给干了。
他先前就喝了好几杯,此时饭饱之后再一杯酒下肚,脸立刻就有些发烫。
发烫之余,还很头晕,他抬手撑住脑袋,忍不住地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
陈汝瑛板着脸,向他问:“醉了?”
酒杯变成了好几个影子,像虫子似的一直眼前飞来飞去,余天真有点烦,抬起一只手胡乱挥了几下:“还没有……还没有醉,但是师哥,我的眼睛好花。”
陈汝瑛的心中是存了一肚子不快的,但见他醉醺醺的就越发不满。
他啧了一声:“醉了就睡觉去。”
说着站起来,将余天真面前的碗筷扫到一边去,又在他面前放了好几张纸巾,让他枕着睡。
余天真晕的难受,见桌子空了出来,也不客气就趴了下去。
沈世延把陈汝瑛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你来真的?”
余天真睡姿不行,趴下没几秒就发出呼吸不匀的声音,陈汝瑛脱了外套叠成软枕给他枕在颈侧,又托着他的脑袋重新调整一下姿势后,才反问道:“什么?”
沈世延向余天真仰下巴:“他呗,还能是什么?还真对人家十月芥菜起了春心啊?”
陈汝瑛重新坐了下去:“放你的什么屁?他是我师弟,我俩还是男的。”
“男的又怎么了?从古至今这玩意儿还少么?在古代这叫断袖分桃、龙阳之好,要换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同性恋,叫gay。”
“你要是闲得没事做,就赶紧滚回家去。”
“我这不是在忙着给你梳理感情么?”
陈汝瑛大马金刀地坐着:“多谢,但不必了。”
“喜欢人家就喜欢人家,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我还能嘲笑你?”
陈汝瑛听他越说越偏,故意把话闪开:“你刚才说谈什么生意来着?”
沈世延喝了一口酒,没打算放过他:“怎么还岔开话题了呢?”
陈汝瑛承认自己最近是对余天真有种过分的上心,但他从来都不认为这就是喜欢。
因为余天真这人别无长处,空有一张皮囊,浑身上下是没有一丁半点的地方是能入他眼睛的,然而这会儿被沈世延这么一说,却见鬼似的有点心虚了。
清了清喉咙:“说了不是就不是。”
沈世延拿筷子点他:“好!死鸭子嘴硬,到时候可别找我发牢骚。”
“你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
沈世延瞥了他一眼:“算了,不说这个。给你说个正事儿,有一份修复工程师的工作,你要不要做?”
“修复什么?”
“城南燕西路那边不是有座古庙?”
“慧光寺?那不都荒废好多年了?”
“就是荒废了才要修复。”
沈世延抿了一口酒,手指向上指指:“最近上面有指示,说慧光寺是城里的标志性古建筑,要把这庙整旧如新给修复了。刚接的工程,还好缺几个修复工程师,你要是想来明天就和我去看看。反正我们还没毕业,去了也就打打下手,但先学点实操经验还是好的。”
陈汝瑛有些沉吟。
陈玉德一向都不赞成他学古建筑,早先瞒着他报了古建筑专业已经是大吵一场。这会儿要是再瞒着去干这活,指不定又会发作成什么样。
陈汝瑛细细掂量:“我再想想,明早要带队出狮,你们几点开工?”
沈世延是清楚汝瑛家里情况的——正统的舞狮世家,祖上几代都是舞狮子的,两老又是个传统的人,一心只希望陈汝瑛能继承家业。
但他知道陈汝瑛是喜欢古建筑的,不希望他错过这个机会,就说道:“九点。你要是想来,就八点半到我家和我一起过去。”
陈汝瑛还在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