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倒不是问题,投其所好才是关键。
于是乎余天真等陈汝瑛一进校门后,就骑着车找砖厂去了。砖厂确实远,余天真骑着车出了市中心,绕过平西路,拐过一片住宅区,又穿了一条竹林小道,兜兜转转,吹了一脸灰才找到砖厂。
砖厂的砖都是成批买的,余天真只想买一块,老板一开始还不肯卖,他磨了好久,老板这才骂骂咧咧地松口。
买过砖之后,余天真原路返回。
那时天色已经快黑了,郊区的路未经修缮,路上很多碎石瓦砾,余天真不大会骑车,一个不小心就栽沟里去了,等他从沟里爬起来,才发现车链子掉了。他坐在路边摆弄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那掉链的车子,眼见月亮起来了,他只好抗着车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半推半抗,走走歇歇地回来了。
陈汝瑛和余天真进门时,陈玉德正愁得满屋子乱转,一得知余天真回来了,脸色瞬间就光润了,猛地走出去,着急着说:“天真啊……你都跑哪儿去了,可吓死你师叔了!”
余天真见家里的人全都在,而且脸色焦灼,就估计着他们是在等自己。他也不敢说自己是去给师哥买砖头去了,只好含含糊糊地说自己迷路了。
梁馥香问余天真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热个饭去。”
余天真奔波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的,是一点也吃不下,而且不敢麻烦师母,就赶紧说道:“师母,我吃过了,你别忙。”
陈柏龄把余天真拉到一边,偷偷地问:“你不会真给我哥买砖头去了吧?”
“嗯,买了一块青砖。”
陈柏龄一听,吓得冷汗直冒,她就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余天真还真去买了。还好他没出事,要不然她就是个罪人了。
她说:“我哥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就是你给他买砖头去了啊,可别说我怂恿你去的啊,要不然他得揍我。”
“没有,我还没把礼物给他呢。”余天真朝后看看,就见陈汝瑛往后院去了。
余天真见状,匆匆对陈柏龄说了句谢谢,然后调动脚步,也赶忙跟过去。
他在后面叫:“师哥……”
余天真满身泥土,卷起的裤脚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陈汝瑛倚在房门口,做了一个深呼吸,马上就闻到了一阵土腥味,然后他又更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重重地呼了出来。
他皱了一下眉头,意味不明地对余天真说:“站着,别动,不许进来。”然后大步迈进房中,再出来时,手中多了一个浅白色的小瓶子。
陈汝瑛拿起瓶子,浇花似的在余天真身上喷了个遍,直到把他身上那股土腥味完全遮盖掉后,才停下来。
余天真抬起手臂嗅了嗅,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水味,他看了看师哥,又看看他手中的瓶子,于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三个字——花孔雀。
他吸了吸鼻子:“师哥,我给你……”
一语未毕,陈汝瑛伸出两根手指,捻起余天真的一袖子,将他推进浴室说:“赶紧去洗澡,脏兮兮的,不洗干净不许出来。”
余天真只好将送礼物一事暂且放下,乖乖洗澡去了。
花了十几分钟将自己洗漱干净,出来时,陈汝瑛正靠在床头上看书,余天真见他还没睡,就赶紧抓紧机会,把那块包装得严严实实地砖头从外头给端了进来。
他拉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对陈汝瑛说:“师哥,我送你一个礼物。”
陈汝瑛一听,来了点兴趣,把眼睛从书本上移开,“哟”了一声:“今天吹的什么风?”
余天真笑笑:“没什么风,之前不是说好的吗?要哄师哥您。”
陈汝瑛没想到他还记得这茬:“你来真的?”
“当然真的啦。师哥,如果这礼物合你心意的话,你是不是就不生我的气了?”他察言观色地看了陈汝瑛一眼,强行咽下了一句“你就不会赶我走了?”
其实这完全是余天真多想了。
走不走,不是陈汝瑛说了算,而是陈班主陈玉德说了算,但他此刻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关键。
陈汝瑛很不在意地说:“难说。”
“难说”二字一出,余天真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了,师哥当然是不好对付的,他也不指望能一下子就笼络师哥的心。
只能见步走步了。
他把那包裹挪到脚前,剥鸡蛋壳似的,将外头那成纸皮一层层撕开,他一边撕,一边看师哥的脸色。
直到将包装完全撕开,露出里头那块青白色的砖头,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师哥送你的……”很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你,喜欢吗?”
陈汝瑛感觉自己好像是笑了笑,但脸色依旧八方不动:“谁让你去买的?”
余天真猜不动师哥现在是个什么态度,他想起陈柏龄叮嘱他的话,眨巴了一下眼睛,顾左右而言他,闪烁其词地说:“没谁。我猜的。”
陈汝瑛一听就心知余天真在胡扯。
家里就那几个人知道他爱玩砖雕——萧豪是个闷葫芦,不可能告诉余天真这事儿;许福兴和这小子不对付,也不可能,唯一的可能只有陈柏龄。
余天真见陈汝瑛也不说话,就趋了一点身体上前,小心地问道:“师哥,你喜欢吗?”
陈汝瑛要响不响地说了三个字:“就那样。”
就那样是怎么样?
喜欢?还是不喜欢?怎么说话也没个准谱。
余天真双眼明亮地望过去,想要问个明白。
谁料,话还没来得问出口,陈汝瑛歪过身去,“啪”的一声,关掉了房间里的大灯,说:“睡觉去!”
余天真坐在黑暗中,欲言又止,而后微微地叹了一声,双脚并用地爬上了床去。
他心里装着事,以为会睡不着,结果因为奔走一天,身体早就缴了械,他一摸床沿,扎进被窝里,没两秒就昏睡了过去。
而陈汝瑛坐在床头灯前,一边听着余天真的呼吸声,一边对着那块青砖陷入了沉思——他想,余天真这人单纯是单纯了点,但心眼挺好,而且长手长脚的,只要自己肯下功夫训练他,说不定能成点样子。
陈汝瑛想了半宿,终于想出一个结果来。
他觉得自己不能白白收了余天真的礼物,他决定给余天真回一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