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什么是最好的。
活着才是最好的。
空气中飘散着青草的香气,工人的除草机开始嗡嗡作响。
宁堃说了几句,全部都淹没在轰鸣声里,嘈杂的环境下,他们只能静静地看着对方。
并不平静的感受着周粟眼里的柔和,好像……
有爱意流出。
宁堃心跳又快了起来,眼神闪烁躲避,“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那双眼睛迸出疑惑,周粟微微歪头,似乎在猜测宁堃的唇语。
然后,他大声回答,答案却再次淹没在噪音里。
所以,宁堃只听见了模模糊糊的一句话。
他又带着口罩,唇语也读不了,宁堃只能看见他含笑的眼睛,是那么温柔。
于是周粟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伸到宁堃面前。
【回去吧,我给你买了饭,放在桌子上了。】
宁堃盯着那行字,目光又落在了周粟的脸上。
轻轻地点了点头。
离中饭时间过去挺久的了,办公桌上的饭已经冷了,宁堃又拿去加热了一下。
屁股刚坐回凳子,午觉刚睡醒的邹凯越哑着嗓子邀功,“这是我给你买的。”
“?”宁堃夹了一块肉,“然后?”
“你不要承他的情,”邹凯越伸了个懒腰,“他不是好东西。”
“哦。”宁堃转而问道,“你知道我不吃什么吗?”
“你不是不挑食吗?”
“你给我打的饭里,永远有豆腐。”宁堃把饭盒往他面前一放,青菜,辣椒,红烧肉,还有一个鸡蛋,“因为你很喜欢吃豆腐。”
“……”邹凯越嘴一撇,超小声嘀咕,“服了,一群gay。”
邹凯越的话刚落地,宁堃在办公桌下果断伸脚,踢了他一脚,下巴指了指门口方向。
韩晨晨正假装忙碌,实则偷听。
被踹了一脚的邹凯越,摸了摸自己的腿,警觉自己说错了话,但再想找补已经更显刻意。
于是邹凯越默默承受了这一腿,然后说道:“叼嘴婆子,下次不给你打饭了。”
.
林主任将消息通知给了家属,并要求家属明后天来拿报告。
不知是不是家里人没有通知李昌明,他又发信息问宁堃,基因检测有没有出来,宁堃没办法告诉他,因为这是林主任的病人。
不断地询问,其实也代表了对靶向药抱有希望。
依然希望,老人可以得到救治。
第二天一早,宁堃刚到住院部,就看见孙爷爷的家属们,站在林主任办公室门口。
林主任将检测报告递给他们的时候。
那群人里,大儿子突然跪下,求林主任救救他的父亲。
林主任吓了一跳,赶紧去扶。
可他就是不起,哭嚎着哀求。
“救救我父亲吧,我不想失去他……”
“哥!你起来!”孙春婷拉住他哥哥的胳膊,“你不要让林主任为难,你起来!”
“哥!爸的生命已经到头了!你清醒一点!别折磨他了!”孙春燕哭喊道,“你放过他吧!”
主任办公室的门口,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宁堃赶紧跑过去,双手卡住男人的腋下,一把将男人拉了起来。
“家属,冷静一点,这是住院部,病人需要安静!”宁堃架着他,在他耳边说道,“有什么事好好说!”
“医生,我求求你,救救我爸。”男人哭嚎着,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身子直往下坠,宁堃就要拖不住他。
他的脸上,也布满了沟壑,黑黝黝又粗糙的皮肤,见证着他的辛苦。
宁堃不是没见过他,相反,他见过很多次。
这个男人平常不怎么出现,之前孙爷爷生病的时候也是。
就算来了也是沉默寡言,面相严肃,之前最后的商讨,他是支持放弃治疗的,当断及断。
俨然一副大家长得模样。
只是不知今天为何,如此哭嚎。
“我有钱,我挣了好多钱,救救我爸爸,”男人手抖到拿不住报告,“我不能失去他,我妈走的早,我爸辛苦一辈子把我们几个拉扯大,我们不能放弃他……不能……”
“我不要!!!!”男人忽然奋起反抗,挣脱了宁堃的束缚,冲着他的妹妹们,大声喊道,“我!不!要!放!弃!治!疗!”
两个妹妹被他哥哥吓得一抖,心里也觉得委屈,纷纷落泪。
宁堃被甩开,倒也不恼,只是捡起报告,拿在手上,低声说了一句,“有时候,让患者选择,也是一种尊重。”
无论患者如何选择,治疗也好,放弃治疗也好,都是自己的选择,家属可以商量,可以参考。
但是不能一点不问。
“你们告诉孙爷爷他得了什么病了吗?”
男人血红的眼睛看向宁堃,透露出哀求。
“如果可以,告诉他吧,在他快要离开之前,”宁堃将报告放回男人的手上,“至少不要让他离开的不明不白。”
那报告就像烫手,刚放回手心,又掉落在地。
两个妹妹替他哥哥捡了起来,沉默的流泪。
最后的挣扎,很快消散。
他们还是要面对最后一刻。
无能为力。
宁堃又说,“也要告诉小孩,至少别让他们错过最后一眼。”
男人平静下来,低着头,闷不做声的大步离开。
“对不起啊林主任,我哥他……”
林主任摇摇手,“没事,能理解,你们看好他……”
两个妹妹奋力追上哥哥,背影孤寂。
就像那天,相扶着离开的刘氏姐弟。
宁堃沉默的看着,他好像就这样,送走一个又一个癌症晚期的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