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家中，张姨和李若云就忙着问凌波考试的感觉如何，她俩很是担心凌凯峰的去世会影响凌波的考试发挥。

“还行吧。”凌波丢下这句话，便懒懒地躺在了沙发上。

“先休息一下，饭都好了，今天姨给你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张姨把手在围裙里擦了擦，开始忙着盛饭。

凌波整个人都蜷缩在沙发中，看着眼前这两个忙碌的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如果考上重点大学，对这个家庭来说，高昂的学费无疑又是一笔巨额开支。这些日子以来，他打听到师范院校学费很低，而且一旦录取进校学习还有生活补助，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暗暗留意有哪些师范院校招录。师范院校的录取分数一般稍低一些，如果直接填报第一志愿，以凌波的成绩将有着绝对的把握。但是一想到厦大、一想到张宇那张充满期待的脸，凌波心里就不住地抽搐。

“快来吃饭吧，还愣什么呢？”李若云看着儿子说。

凌波从沉思中惊醒，慢慢起身，懒懒地胡乱拔了两口饭就进了房间。短暂的午休后，他还要面对下午的考试。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看着他进屋的背影，张姨不放心地说。

“唉，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事太重。”李若云叹了口气。

下午的考试科目是文综。这对于张宇和凌波来说根本没有什么问题，两人都早早地交了试卷，出了考场。

“波，今天总体来说，考的还算顺利，明天继续加油啊！”张宇搂着凌波的肩膀，漫步在校园中，凌波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两个帅气的身影徘徊在校园的小路上。

“波，你没事吧？”

“没事。”

“那就打起精神来啊！”张宇不住地给凌波打气。

“嗯。”

……

第二天，寂静了一夜的校园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拼杀。第一门考试科目是数学，也是最能拉开分数的科目，很多文科生就是栽在这门功课上。整张试卷张宇一气呵成，毫无难意。凌波在考场却是犹犹豫豫，脑子始终闪烁着师范院校的招牌。眼看着距离考试结束仅剩下十分钟了，凌波终于咬咬牙，把自己原本就会、但始终没有落笔去写的最后两道题干干净净地空在了那里，毅然决然地交了试卷。两题总计十五分，谁都无法体会，这对于凌波将是一个怎样的抉择！凌波咬着牙走出考场，六月的阳光十分刺眼，强光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因为大多数学生还没有交卷，整个教学楼十分寂静。凌波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到教学楼一个无人的拐角，咬住自己的手背，压抑着哭了起来。

考试结束铃声猛然响起，凌波赶紧擦了擦眼睛，努力恢复平静，手背已经被自己咬破。他不想让张宇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更不能让张宇知道自己为何哭泣。果然，张宇第一个冲到凌波的考场去找凌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凌波，心里正十分纳闷，一转身却看见凌波微笑着向他走来。

“考得怎样？”张宇着急地问。

“卷子不难，挺好的，你呢？”凌波笑眯眯地看着他。

“我也感觉不错。”张宇看着凌波的笑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下一门就是外语了，你的强项啊，只要发挥出你正常的水平就可以甩他们很远了。”

“那也是你的强项啊！”凌波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宇。

“波，考完这门，高考就结束了，我们就胜利在望了！”张宇有些激动，双手搂住凌波的肩膀。

“放心吧！”凌波停顿了一下，也伸手搂住了张宇的肩膀，两人就这样肆意地在校园中深情地对视着。

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噩梦般的高考终于结束了！所有的学子们从考场出来，无论是说说笑笑的，还是面色沉重的，都将等待属于他们的命运安排。某种意义上来说，从明天开始，他们所面临的就将是一场崭新的人生征途了！

考试结束的第二天，张宇就兴冲冲的跑到了凌波家，他要和凌波一起商量着填报志愿的事情。

“波，我们一起填志愿。”张宇拿起笔和凌波说着，“第一志愿：厦门大学。”

凌波看着张宇，目光中充满了柔情，一言不发地也在自己的志愿表上写下了：厦门大学历史专业。张宇看凌波写了历史专业，赶紧把自己的专业也填上了历史两个字。

“你不用和我学一个专业吧？”凌波有点担心地说，“你喜欢什么专业，就填报什么专业啊！”

“我什么专业都不喜欢，我就喜欢你。”张宇的厚脸皮又来了。

“选专业是大事，也能胡闹？”凌波板起了脸，“你该想想你喜欢什么专业，否则以后会后悔的。”

“让我后悔的药还没发明出来呢！”

凌波不再说话，低头瞅着第二志愿这一栏，想了想，写下了：金陵师范大学。

“怎么报考师范院校了？”张宇不解地看着凌波。

“当老师不是挺好吗？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想法？”

“随便填的，反正主要是以第一志愿为主。”

张宇不解地看着凌波，也提笔在第二志愿一栏中慢慢写下了：金陵师范大学。

“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吗？”凌波问张宇。

“不了，家里中午来客人，我妈让我回去。”张宇为难地说。

“那好吧，你回家忙去吧。”凌波想到了那天去张宇家的情形，没有再强留。

“对了，波，高考结束，想去哪里散心？我陪你去。”张宇小心地问。

“算了，哪儿也不去了，在家等成绩吧。”

张宇走后，凌波缓步走到凌凯峰的遗像前，默默地注视着照片中凌凯峰的笑脸。许久，轻轻说道：“对不起，爸；对不起，宇。”

发榜的时间终于到了，除了莘莘学子们没人知道这种等待是一种怎样的煎熬。这一天，凌波和张宇都早早地来到学校等候自己的成绩。

“放心，咱俩肯定都没问题。”张宇感觉到了凌波的不安，轻轻搂住他，安慰着。

“张宇，726分！”李老师高声读着分数。全班一听到这个分数，都不自主地发出一片赞叹声。五门功课满分750分，张宇竟然考到了726！

“张宇同学的分数刷新了我们文科班的历史记录，是今年我市的文科状元！”李老师激动地说。

“哇~~~”讲台下又是一片赞叹声。

张宇听到自己是文科状元，心里一紧，赶紧看看凌波，身边的凌波正一脸茫然地看着黑板。

“凌波，674分。”李老师读到这个分数，语气有些凝重。

“什么？”张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凌波怎么会考出这个分数？这个分数或许连重点分数线都不够。张宇心里一阵紧张，仿佛是他自己考出了这个分数一般，一双眼睛不安地盯着凌波。凌波依旧是空洞地看着黑板，面无表情。

张宇伸手抓住凌波的手，感觉到凌波的手冰凉。

“波……”

“嗯。”

“没事，这个分数其实也挺好的。”张宇小声说着，此刻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凌波，连他自己都有些糊涂：凌波怎么会考出这个分数？难道是因为家庭的突发变故扰乱了心境？

“时间过得真快！”凌波突然说了句话，倒是把张宇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我说，时间过得真快！我们在一起，都两年了。”

张宇从这个话中似乎听出了伤感，连忙说道：“两年才多久啊，我要和你走完一辈子呢。”张宇紧紧抓住凌波的手不松开。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缘分是有期限的。”凌波说完，原本迷离的眼睛渐渐浮出一层雾水。

“波，我们的缘分没有保质期，就算发霉了、腐烂了，也要烂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张宇着急地说。

“现在请大家交上填好的报考志愿表。”李老师站在讲台前说着。

张宇默默地看着凌波，拿过他的志愿表，缓步走上讲台。

路过李璇时，张宇看到了李璇复杂的表情。

“你考的怎么样？”张宇问道。

“不算太好，702分，你报的是哪个学校？”李璇问。

“厦门大学。”

李璇凑过头看了一眼张宇和凌波的志愿表，嘴里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样。”这话在张宇听来，似乎话里有话。

回家的路上，张宇寸步不离凌波，两人却一句话都没有。张宇本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一看到凌波的脸色，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宇，我们结束吧！”凌波突然说到。

“你说啥？”张宇一听就炸毛了。

“我们该分手了，这本来就是一段错位的感情。眼下高考的分数，应该就是天意，是上苍在暗示我们，不能再在一起了。”

“你胡说些什么？你疯了？”张宇一把扳过凌波的肩膀，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再敢说一句结束的话，你信不信我扇死你？”

“你就是杀了我，咱们也得面对现实。”凌波也红着眼睛，瞪着张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