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宇叹了口气，无力地转过身。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凌波第一次到他家，会受到那么热烈的欢迎。

回到自己的房间，张宇看见了凌波落下的那件毛衣，轻轻捧在手上，贴在脸颊，似乎还在感受着那个温度。想了想，张宇穿起外套，飞快地跑下楼。刚跑到楼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跑到楼上房间里，拿一个塑料袋装上那两部大哥大，往怀里一揣，又风一般地奔到楼下。

“我说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里？”聂文倩看见，在后面追问。

“我出去一下。”张宇在门外叫道。

“你让他滚，有多远滚多远！”房子里传来张文生闷雷似的吼声。

张宇骑着摩托，冒着漫天雪花，飞快地往凌波家奔去。好在气温还不算太低，路面并没有结冰，摩托车飞驰的还算平稳，只是漫天雪花铺面而来，很快就在头盔上铺满一层雪，遮挡了视线。张宇只得摘下头盔骑行，根本顾不上雪花迎风砸在脸上针扎般的疼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去向凌波解释，向凌波道歉，他不能容忍自己错怪凌波，哪怕是错怪一丁点也不行。雪花迷乱了他的眼睛，而他眼前却只有凌波那双清冷纯净眼睛。

刚骑到凌波家楼下，张宇就听到凌波房间的窗户中隐约传来一阵琴声。曲子似乎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什么名字，不过这清幽哀怨的曲调瞬间吸引了张宇的注意力，于是站在楼下侧耳倾听。耳畔的琴声平缓但深情，仿佛一个哀怨已久的人在低声自语，张宇不由得听呆了。他忽然想起，这是一首新近发行的流行歌曲，却被凌波弹成了一首清丽的天籁之音。张宇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心里渐渐散淡开一种无言的伤痛。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为你……”

张宇合着琴声静静地站在漫天风雪中，任思绪狂乱飞舞，直至站成一个雪人。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冻的麻木，两脚站在雪地里，鞋子早被融化的雪水浸透。望着二楼凌波的房间，原先通明的灯光已经变成昏暗的夜灯，凌波的身影在灯光下被放大，从窗户中投放出来，显得那样安静。

张宇用早就不听使唤的双手，颤巍巍地打开BP机，给凌波发了条短信：“小波，我在你家楼下。”没过五分钟，就见凌波急急忙忙地从楼梯口跑出来，远远地看见张宇站在楼下的空地上，身上全被雪覆盖，像是一个雪人，怔了怔，立刻又加快了脚步跑到他身边，气急败坏地说道：“你疯了吗？来了干嘛不进房间，站在雪里耍什么酷？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是想给你道歉的。”

“道歉，道什么歉？”

“小波，我错怪你了，不该说你是当官的孩子，是伪君子。”

“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快跟我上楼！”凌波不容分说地把张宇往楼上拉。

两人悄悄地进了房间，凌波从自己衣橱拿出了衣服，把张宇的外套和毛衣脱下，换上了自己的毛衣，随即又转身出去，拿了一条毛巾，把张宇按在椅子上，自己蹲下来强行把张宇的鞋和袜子脱下。

“你干嘛？”张宇愣了。

“你的脚会被冻着的，不能马上泡热水，必须先用毛巾把脚搓热乎了，否则容易起冻疮。”凌波拿着毛巾一边搓，一边说。

张宇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看着凌波的一举一动。他没料到凌波会有这样的举动，心里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感情来：有喜悦、有忧伤、更多的还有委屈。

“今晚，你就别走了。”凌波低着头说道：“外面还在下雪，路上也不安全。”

“小波，我在你心里，重要吗？”许久，张宇缓缓地说。

“重要。我说过了，你是我最珍惜的朋友。”凌波依旧低头蹲着，一边搓着张宇的脚，一边轻轻地说道。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却也很幽深。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你就是在逃避！”张宇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凌波。

“张宇，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我想说的就是这么多。求你了，别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精力了，好吗？”

“我不信，你要是讨厌我，能蹲在这里搓我的臭脚？”

“你大老远跑我家来发疯，被冻成这样，我不管你谁管你？我不蹲着给你搓脚你得了冻疮怎么办？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张宇，别疯了，行不行？”凌波气得丢下手中的毛巾，站了起来。

“不行，今天我就是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我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了！你只要说你不喜欢我，我立马走人！”

“张宇！”

“你说！”张宇也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把凌波逼到一个无可退缩的角度，俯视着他，“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说过了，你就是我的一个好朋友。”凌波扭过脸缓缓地说。

张宇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有气无力地脱下身上凌波的外套，转身就要走。凌波一把拉住他，“你去哪儿？”

“回家。”张宇冷冷地说。

“你别疯了，行不行？现在都几点了？外面还下这么大的雪！”

张宇转脸看了看凌波，突然捏住凌波的下巴，面露狰狞地说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别对我这么好，否则，我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来，你这个妖孽！”

凌波用力甩开张宇的手，“张宇，你到底想怎样啊？”

张宇见凌波这般挣扎，凝视了他片刻，突然就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角又恢复了那丝邪魅的笑容,“不想怎样，我说过了，我这次来就是给你道歉的。现在该说的都说完了，我也该走了。”

张宇说完，抄起那个塑料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凌波在身后，看着他离开，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凌波哪儿也没有去，甚至连房门都没出。自从张宇走后，就再也没有了信息。凌波也不禁担心，这么一个牛脾气的人，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自己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分？可不这样，自己又能怎样呢？

领成绩单的这一天，凌波早早地就到了教室，张宇的座位是空着的。苏伟成这家伙倒是来得挺早，见到凌波，连忙凑上来说：“凌波，这次准备考第几啊？我就等着看你和张宇谁得第一呢！”

凌波笑了笑，其实现在在他心里，他和张宇谁考第一已经不重要了，即便张宇得第一，他也依然很开心。只是张宇怎么还不来呢？正想着，就见到张宇一摇三晃地走进来，面色苍白。走到座位上，还没等凌波开口，就一屁股坐下来，趴在桌子上睡了。

“张宇。”凌波推了推他。

“嗯？”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没事。”张宇的语气依旧冷冷的。

见张宇这副表情，凌波也跟着沉默起来。班主任李老师走进了教室，教室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大家心里都七上八下的等着发成绩的那一刻，等着决定自己寒假能否过舒心的关键分数。

“同学们，这次我们班考试总体不错，平均成绩在年级中排第三，希望大家寒假中安排好休息和学习的时间，继续努力！现在开始分发试卷，请各科课代表来领试卷发给大家。”

……

凌波看看已经发到手的试卷：语文121，数学150满分，英语142，历史147，政治136，总分696，这个分数没有超出凌波的预期。

张宇也在看试卷，却把试卷捂得很严实，凌波一点也看不到他的成绩，只是看到数学课代表给张宇试卷时是一脸惊讶。惊讶什么？凌波心里纳闷，难不成也是一个满分？

“李璇，你过来一下。”李老师冲着李璇说道，李璇面无表情地慢慢走上讲台。

“你来把总分前十名的同学名单公布一下。”李璇一向是李老师的宠儿，“从后往前念名字。”

“第十名苏文佳；第九名曾家和，第七名王慧慧……第三名李璇”读到这里，李璇自己也舒了口气，“第二名黄子默，第一名凌波。”

果然不出预料，凌波还是稳稳地坐上了头把交椅。可是，怎么没有听到张宇的名字？凌波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没有张宇呢？于是转脸看看张宇，却见这家伙正紧闭着双眼趴在桌子上，脸色灰白。

下课后，李老师冲着张宇叫道：“张宇，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张宇慢慢起身，表情痛苦地走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