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
我继续尴尬地笑着说:“妈,蜂蜜水我已经冲好了,还是你来喂吧。”
说完我不容推拒地就把蜂蜜水硬塞进了母亲手里,一溜烟跑没影儿了,只留母亲在原地僵硬地站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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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简单洗漱后,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下楼,却看见厨房里传来的咕噜咕噜声,一时间分不清是我肚子在叫,还是厨房里有什么煮好了。
进了餐厅,看见晋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我才确信,不是我太饿肚子发出了抗议,而是他煮的皮蛋瘦肉粥好了。
闻了闻皮蛋瘦肉粥的味道,我十分知足,笑弯了眼。
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我毫不吝啬地夸奖道:“晋贺,我决定了,我要封你为‘二十四孝好弟弟’!你实在是太贤惠了,早起还知道要给姐姐我煮粥吃,真乖。”
围着围裙,右手握着汤勺,正准备尝尝味道的晋贺顿住了,用一幅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一脸嫌弃道:“你在想屁吃吗?这是煮给妈和林姨的。要不是考虑到你也是家庭成员之一,厚此薄彼有害于家庭和谐,我都不想多煮你的那碗米。”
我的脸抽了抽:“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吧你。”
晋贺还想说点什么,可此时楼梯那儿传来了脚步声,我们齐齐看去。
母亲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稍加洗漱,把乌黑的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白皙的后颈。
母亲身体不算好,加上年纪渐大,我和晋贺初中时代她就已经渐渐不太能熬夜。昨晚怎么说母亲估计也得一点半以后才睡,此时眼底一片青黑,加上是素颜,脸色看起来十分苍白。
我和晋贺看着母亲疲惫的模样,对视了一眼,选择了休战。
“妈,我煮了点粥,来喝点儿吧。”晋贺喊道。
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在走神,母亲的反应不是太灵敏,又下了好几级楼梯才蓦地抬起头,眼神迷茫四顾,后知后觉道:“啊,小贺你煮粥了啊。”
晋贺看了我一眼:这是怎么了?反射弧变这么长?
我耸耸肩:不知道。
看了眼母亲身后,没看见林姨的身影,也没听见什么动静,我回想起昨晚的尴尬情形,纠结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问道:“妈,那个…林姨呢?还没起吗?”
晋贺显然也有同样的疑问,便和我一起看向了母亲。
母亲的步伐顿了顿,眼神闪了闪,又很快恢复,走到餐桌旁倒了杯水,仰头灌下半杯,温和的眉眼微敛,然后才轻声答道:“她昨晚回来的太晚,喝得又多,让她多睡会儿吧,等会儿我们吃完了,我再端点粥上去给她吧。”
无声地喝完粥,母亲顺手洗了自己的碗,又用林姨的碗盛了一碗粥,便端着上了楼。
我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总觉得母亲的状态不太对,在桌下踢了踢晋贺,偏了偏头,示意晋贺:“上去看看什么情况?”
晋贺点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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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上来是出于什么心理,大抵是昨晚目睹的情形,我攥住晋贺的胳膊,向下压了压,示意他把脚步放慢放轻。
晋贺歪了歪头,满脸不解,却还是照做。
主卧离楼梯口并不远,快到二楼时我们便隐约听见主卧传来的说话声,只是听不太真切。
蹑手蹑脚靠近主卧,从稍掩的门旁向里望。
母亲将粥放在了床头柜上,窗帘拉开了些,可林姨依旧侧躺在靠近窗户那边的床上,似乎嫌太阳太刺眼,还用手臂遮住了眼。
单膝跪在床边母亲低着头,轻扯了扯林姨的被子,轻唤:“林悦,起来吃点东西。”
可林姨却将被子抱得更紧,哼唧了几下,还背过了身子,转向另一边,好像还没睁眼。
母亲松了松,坐到了自己原本半跪在床边的腿上,垂着头,看着背过身的林姨,咬着唇半晌没有说话,不知是在想什么。
阳光从拉开的窗帘间射入房间,吻着母亲乌黑修长的发丝,被发丝半掩着的眸子里好像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粘稠的,深沉的,复杂的,又满是气闷。
“林悦,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母亲默了半晌,最终收起复杂的情绪,弯下腰又轻推几下林姨,凑近了林姨的耳,放软了声音无奈地轻哄,语调像是小时候哄着我和晋贺睡觉一样,却又有着说不上来的细微不同。
比起温柔,此时她的声音好像要更软一些。
不知是不是听到母亲的话,林姨下意识哼了哼,动了动身子,眼眸仍旧没有睁开,调整了下位置便继续睡,明艳的五官一半掩藏在被窝里,素颜的模样看上去比平日里温润的多,有点像只赖床的猫。
母亲无可奈何似地偏头看着她,眼神晃动,专注地看着林姨的模样,半晌都没动弹。
像是克制不住不去触碰一般,母亲试探着缓缓伸出伸出葱白的指尖,轻轻触上林姨的脸颊。
但触上的瞬间却又惊悸似的收回,拢紧了五指,抿唇不语,似是未经允许偷偷触碰了不可触碰的易碎珍宝。
颤动的眼睫掩不住母亲眼底蕴着的又深又重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