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挚回到楼下,没开灯,幽魂般一头栽进被子。
被窝里的余热早散净了,尤其是半张脸贴上枕头的时,冰得他打了个寒噤。
唇齿还留有牛奶的香醇......
他还没问严榛能不能分期付款呢......
睡觉之前能喝牛奶吗......
楼上再也没有了响声,陈挚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平稳,沉沉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并不长,隔天早晨七点,他从梦中惊醒,伸手盖上额头,全是冷汗,心脏仿佛就要破膛而出。
又梦到上一世严榛死前的画面,梦中他跟着救护车去了医院,掀开病床上的白布,看到的却是他师父,旁边还躺着个何晓西。
劫后余生般,陈挚踉跄跑下床,猛猛洗了把脸。
【宿主是否需要记忆清除服务,他们的生死对任务没有影响,你的生命值只依赖于与吃瓜打假】
陈挚清声说:“不用,不用清除。”
每段记忆的存在都有价值,都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
《尘世》的选调汇总日期已经敲定后,《月说》如期播出了,因为宋亚舒夫妇的缘故,收视直接爆了,当然,就算没有那个所谓的赌约,功劳也是是陈挚的,不过从B组传出去就变成了他把周林当跳板,为了选调不择手段云云。
陈挚无所谓。倒是谢安逸连着几天都要来他这敲打一遍。
不过,被陈挚一句“怎么?骚扰女同事被戳破所以改骚扰男同事了吗?”给怼跑了。
而后几个周林曾经的狗腿子,四处犯贱,最无语的是那个踩笔男,总是在他工位前徘徊,用一种很神经的眼神看着他。
陈挚从未受到过如此关注,不堪其扰,烦不胜烦。
好在及时争取到了与曲生生的见面,他麻溜滚出来公司。
是个晴天,除了千里眼大楼,四处都很顺眼。
两人约在一个偏僻的咖啡馆,陈挚到时,曲编已经点好了两杯澳白。
【曲生生毕业四年,一直在深耕微电影,这部片子是她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电视剧,也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投射。】
“《轻声》的主角谢蓝是她自己?”陈挚问系统,“但是谢蓝是个施暴者。”
【不是,周缓缓才是她自己,那个永远缩在角落的被欺凌对象。】
“那这次的网暴岂不是让她.....”
【哇靠哇靠!挖出来了挖出来了!】陈挚一句话还没说完,系统突然在脑内咋呼起来了。
【铺天盖地的黑稿不是巧合!不是跟风!是蓄意网暴啊!】
【王惠依!就是王惠依!曲生生遇到的校园霸凌作俑者是她!向营销号曝假料的也是她!】
世界还真就是一个圈。
“抱歉,来晚了。”陈挚是从一个圈内朋友那拿到她的联系方式,因为对方和关宥龄有过交集,在听到他想要为《轻声》洗白后很是乐意。
曲生生还是那天的样子,黑色过肩发,因为在写东西,戴了一个玳瑁眼镜,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
她看到陈挚也是吃了一惊,“好巧!”
“我也没想到啦。”陈挚拿出一张特别可爱的明信片,说:“如果想谢谢我的话,就给我签个名,可以吗?”
曲生生一眼就认出来上面的角色,是她曾经写过的一个微电影,算是反校园欺凌的公益短片。
她不太信陈挚是她的粉丝,但知道他肯定是提前了解过关于《轻声》的一切,这种被重视的感觉确实让她再增好感。
“说实话,你联系我的第一瞬间我感觉是某个黑子披皮套话的。”曲生生说。
《轻声》算不上大制作,导演当时告诉她,尽可能地宣发,尽力让这个故事走进一些人的心里,引起一些人的关注。
就像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热度这么高一样,曲生生也没预料到被黑得最狠的竟然是她这个小编剧。
“曲编?我可以这样叫你吧?”陈挚挠头,“主要是你看起很年轻,完全不像我之前见过的编剧。”
“不介意的。”曲生生确实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也说:“你看起来更年轻,最多十八岁。”
陈挚最听不得人家说他显小,拿出准备好的方案,笑着岔开话题,“《轻声》的叙事视角在同类型的电视剧里面算是佼佼者了,能问一下您是怎么想到的吗?”
曲生生像是不想聊这个,只说:“但是,很显然失败了。”
她低下头,搅弄着半杯澳白,叹了口气,“我更没想到,自己会被骂得这么惨。”
“我倒是觉得很好,特别好,”陈挚不是敷衍,而是真的感同身受,“之前这种题材的片子,我是没有勇气去看的,它们总是让我想到一些不好的经历......”
当霸凌聚焦到受害者身上时,会把他们所受的痛苦深刻剖开,以至于让人忽视了施暴者的恶毒和旁观者的冷漠。
但曲生生另辟蹊径,不再写受害者被怎么无尊严式地凌辱,而是将笔墨落在施暴者扭曲的心理。
她想告诉观众,欺凌之所以应该被重视,不是单单是因为受害者多么可怜,更是因为施暴者又多可怕。
在一场欺凌中,比起做无用功去保护、赔偿弱者,不如去制止、惩罚施害者。
但是很显然,在铺天盖地的营销黑稿之下,极少人会认真思考其中的对与错。
曲生生不可置信:“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