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端着蛋糕才溜出门,画砚就被憋醒了。
在新北村跑了大半天没怎么喝水,晚饭后又忙着向采摘小队狂吹筒车,临睡前画砚才觉出嗓子快哑了,吨吨猛灌,睡着没一会儿就想嘘嘘。
挣扎着爬出被窝,怕吵醒梁言梁文,画砚动作又轻又慢,而且书童还比少爷有脑子,知道套好棉衣再出去。
程颂刚出去,屋里还残留着奶油的香甜。画砚没急到尿裤子,先闻着味串门,可惜什么也没找着,少爷还失踪了。
他以为程颂也去尿了,把鞋穿好就往后院厕房跑,放水顺便找少爷,结果当然扑个空。
寻不着程颂孩子哪肯回去睡,见黎秀才屋里有亮直接就找来了。他本意想敲门,力气用得不大,没成想直接把门拍开条缝,探进头不但看到了少爷,还闻到了刚才那股特别的香甜,大眼睛眨巴眨巴,很快锁定了桌上的奶油蛋糕……
家里只有八寸的蛋糕模具,好在是个加高的,做成的蛋糕被切成三层,中间全涂满奶油。程颂还开了个黄桃罐头,切了不少果肉丁。
蛋糕上的祝福语也纠结了好几版,最终只落下“平顺安乐”的朴素心愿。
黎仁诚幼年丧父又经历过背井离乡的漂泊,程颂只希望他今后的日子能平安快乐。
如果能顺利入仕,凭自己的赚钱能力,定能保他不为金钱折腰,可以做个清清正正的官员,但若仕途不顺,自己就是他随时辞官的底气,做生意还是做学问都随意,他都陪着,总归未来会是条平安路。
秀才院的厨房只有一把菜刀,几乎是程颂专用。他先把带“乐”字的部分完整切下来递给黎兄,又把余下部分切成六份,分给旁边端着碗排队等候的五个娃娃,给自己留了块最小的。
除了画砚,另外四个都是刚被叫醒的,一个比一个迷瞪。好在奶油蛋糕的魅力足够,一个个看到蛋糕后就被香味唤醒了,托着碗握着勺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从画砚探头程颂就知道蛋糕不能独享了,他又不想惯着孩子吃独食,索性让画砚回去把另外几个全叫起来,现在大家一起吃蛋糕倒也挺开心。
“哥哥,这果子是桃子吗?”
程胜举着勺子里的黄桃,有些不确定地问。按说这时节不该有桃,可果子的味道却很像桃子,而且比哥哥从云州买来的水蜜桃味道还好。
“是桃子,不过是煮过的桃子,所以味道有些不同。”
大琞的水蜜桃不错,程颂自己也更喜欢鲜果,但孩子们没吃过糖水煮过的罐头,正新鲜着,自然评价更高。
“可现在没有卖桃子的啊?”
“去年煮的。”
“去年?”
几个孩子被去年的说法吓到了,齐齐望向程颂。
“嗯,去年,做辣酱的时候顺便做了点儿。”
程颂面上沉着内里愁,孩子小不贴心,这种不好乱编的问题黎兄从来都不问呢。
“那,那少爷做了多少啊?”
画砚嗦嗦勺子,替大家把最关心的问了。
“就这些,吃完就没了。”
程颂摁灭了麻烦的火种,虽然家里还有,但哪架得住这些小祖宗敞开吃。
其实孩子们最先盯上的是奶油,一勺入口就都激动了,可惜有远见的程小少爷提前公布了吃了这顿没下顿的噩耗。兴奋和遗憾搅和到了一起,孩子们吃得十分珍惜,奶油蛋糕头回遭遇到如此虔诚的食客。
听说桃子也只有这些,几个人下勺更加仔细。还没忘了互相叮嘱,商量着等今年桃子熟了一起提醒少爷多做些。
程颂看着可怜,琢磨着是不是再做一回,不过比起黄桃,更难得是奶油,那才是有限物资,至少当下他还想不出解决办法,只能狠下心肠无视了几只小馋猫。
一人几口的奶油蛋糕吃得孩子们分外幸福,被程颂催着重新刷牙都还挂着笑。
偷摸庆祝膨胀成了小院宵夜,氛围突变,程颂告白的勇气也被折腾没了,没再拉着黎仁诚继续刚才的话题,蔫哒哒也回去睡了。
黎仁诚与他早有默契,没有任何追问回了自己房间,却心思辗转没有一丝睡意。
小灶宵夜数量不多,效果非凡。空气中早就没了奶油味,但黎仁诚觉着那些香甜并未消散,全都聚到了自己心里。
他猜不到程颂刚才想说什么,但自己心中的迷雾却被那份香甜熏得清明了。
一直以来,除了家人,他鲜少与人交往,更谈不上对何人倾心,一心谋求的只有科举前程。
程颂是自己的第一个挚友,两人从相识到坦诚相待,再到如今相互交托着最大的信任,情谊逐渐深厚。而直到刚才打开门看到那人捧着蛋糕寻来,说要送他生辰礼,黎仁诚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男子产生倾慕,但心思明朗后也没什么纠结。
他抄的书多,看的书更多,对这种感情并不陌生。大琞民风开放,男风说不上盛行,但也不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