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四爷说他最迟六月二十八会来取货,却因为行程有变,三十日才赶到长宁,不过他家掌柜已经派人给程颂传过信了。
晚几天也无妨,正好程小东家很忙,特别忙!
“少爷和黎秀才去田里了,前几日他们带着村民将出苗的甘蔗移栽到开好的荒地中了,少爷说去看看长势,还要提醒那些来观看曲辕犁的人不要踩了甘蔗苗。”
方四爷到的时候程颂不在,梁言正在村中带着弟弟和另外几个孩子踢蹴鞠。
见到方四爷的骡车队,他赶忙跑过来行礼问好,招呼人帮忙卸车,这骡车上装的全是绢布,只是都包好了看不出颜色。
方四爷刚想问曲辕犁是什么,就见刚刚踢蹴鞠的几个孩子跑回了院子,很快又跑出来另外几个继续踢,觉着挺有意思。
他曾听梁言讲过程颂这里雇了很多孩子做工,但这轮流跑出来踢球是为何。
“少爷定的规矩,做工三刻后必须休息一刻,院中的孩子分了四个小队,正好半个时辰内每队休息一次,也不耽误做活儿,少爷说休息时最好出来活动活动,踢球跳绳扔沙包随意游戏,这几日少爷还在教我们做强身操,只是还没学完,说是以后每日上午下午都要做一遍。”
梁言说完请方四爷到秀才院中落座,自己去端了酸梅汤过来。
画砚已经跑去找少爷了,只是他们租的荒地离村子有些距离,来回需要小半个时辰。
“何为曲辕犁?”
方四爷放下碗问道,这酸梅汤里不知加了什么,酸甜适中,十分爽口祛暑,味道比云州各大酒楼卖得还好。
“就是江东犁,听说南方农人用得多,是将犁辕改直为弯,长宁的直辕耕犁若是套牛耕地,需要两头牛一同耕作,这曲辕犁只套一头牛就可以用了。”
说话间梁文跑进院子,刚才哥哥让他去装了一碗贵价杏干给方四爷尝尝,这孩子挑得仔细,多半刻才拣出这一小碗。
“江东犁倒是见过,只因为长宁没有,所以一张耕犁就引得人来围观开荒?”
接过杏干,方四爷让梁文一起坐下,看着两个孩子精精神神的,心中很是高兴。
“不止,虽然长宁没有,但也有去过南方的商人见过此物,据说都没有少爷定做得个头大,所以才会有不少人来看个新鲜,昨日县衙的几位大人还来看了,说这犁翻地又深又快,还说要照着做几个送到遭了水灾的村镇,帮助那里的村民尽快复耕,不过少爷说那犁太大,只照着做犁不够,还得送几头牛过去帮忙。”
方四爷听罢笑了几声,这程小郎君的才华很是特别,不仅会制绢花做吃食,连农具都会改进,确是伶俐。
“少爷还会编图画书!”
听方四爷夸程颂,梁文跟着骄傲,从斜挎的小书包中掏出自己的识字书向方四爷显摆。
天气太热,程颂给院里孩子每人做了身绢布夏装,上衣都是七分袖,既凉快又省了干活儿时总得撸袖子,梁文这身是碧色的,十分清爽可爱。
这识字书的雕版前两天刚刻完,装订的工匠也到了,为了提升效率,程颂给了那工匠十两银子,请他将装订的技术传授给印书院子的代州少年,多些人一起干。
能多得十两银子这工匠自然乐意,包背装订的方法不算复杂,就算他不教,这里的孩子们每日来来往往,看几天也就会了。
程颂也明白这道理,但相比刷印,装订的技术含量要高不少,而任何技术除了简单的步骤说明,还有每个工匠在实践中总结的“一线经验”。
与其让孩子们自己摸索,不如使些银子请师父带一带。
“看图识字,第一册?”方四爷接过书念道。
“是,少爷说,这书中只有不到一百字,仅一册不够,还需继续编写。”梁言说。
方四爷点头,翻开第一页,又被新奇了一把,这页上只有三行字。
第一行,云州府长宁县。
第二行,诚颂书坊。
第三行,版权所有,翻印必究。
“这是何意?”方四爷不解。
“少爷说,这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照着此书雕版仿印,不过少爷还说了,就算别人印了,我们也没办法。”
梁言认真回道,态度十分严肃,内容很是莫名。
那他干嘛要印这几行字?还多费页纸,方四爷听完就乐了。
为什么,梁言也不知道,但少爷总有他的道理,兴许以后自己就明白了。
能有什么道理?在云州与廖阔聊过之后,程颂就知道在大琞谈版权纯属扯淡,但骨子里的法制意识强迫他必须把这句态度摆出来,否则这书就像缺失了份量,不够完整。
而且,有了“版权所有,翻印必究”衬着,也会加深人们对旁边那行“诚颂书坊”的印象吧,嘿嘿嘿……
程颂从甘蔗田回来时,方四爷刚从印书院子出来,连一句“方四爷好”都等不及程颂说完,直接问他这《看图识字第一册》什么时候能卖,他要预定!
程颂……
“方四爷也贩书?”
回到秀才院重新坐定后,程颂问道。当初合山书肆的老板说过自家伙计坐方四爷的商船去南方进货,但那只能算付费搭船,方四爷自己的货里好像没见过书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