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不要再回来了。”
余谓说完,任有道搭在他身上的手缓缓松开了。
他没想到接下来任有道说,
“你何必为了我浪费一个生日愿望呢,对不对?”
瞳孔忽然开始无法控制地抖动,黑暗中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呼吸声。
长期在地下腐烂的自卑,轻视,逃避,质问一瞬间全被挖出来摊开,空气中都是血腥味。
“一年只有一次,为了我多不值得。”
余谓忽然找不到任有道的眼睛了,心里有一个声音催促他去把灯打开,马上打开。
“你在说什么...”
可是身体下意识在沙发上去摸,去找任有道的手。
皮肤触碰的那一刻,任有道第一次弹开了。
这个反应,背后是不可挽回的伤疤。
余谓明白,有些话说出来了就回不去了。
他和任有道,正如他在海边期盼的那样,已经结束了。
所以他孤零零坐着,听着自己和任有道的呼吸声,任由客厅的灯黑着,没有人动,没有人开灯。
————
“我在说,我早就知道你想让我走。”
“你信不信现在我能看懂你的眼睛。”
任有道忽然捧住他的脸,强硬让他的呼吸靠近。
他们在黑暗中艰难地聚集所有能找到的光,就像他们找着所有牵强的理由维持破烂不堪的关系,直到用尽。
“我会走的,那我们有话直说。”
他比余谓想象中直爽,把人逼到一条绝路,
“余谓,你有没有爱过我。”
一片漆黑,任有道的眼睛里却有什么东西亮着。
余谓没想到说出这句话会这么痛苦。一想到今晚以后再见不到任有道,毒素就直逼心肺,让他想起纽约的冷风。
“没有。”
说完这句,捧着他脸的双手猛地松了。
他忽然觉得任有道离他无法想象的远,可他不知道这就是一直以来任有道对他的感觉。
明明坐在身边,明明可以轻易触碰,却永远无法接近。
他感觉到任有道在抹脸,
“我在哭吗。”
“妈的,我在哭。”
“妈的。我就算是爱错人了,我他妈也爱你,余谓,我爱你。”
“听见了吗,你这回总听见了吧,啊?”
语速很快,任有道好像在掩饰什么。
余谓没想到他会为他哭,哭泣的声音让他觉得任有道口中的爱可能暂时是真的。
之前任有道在他面前哭全是因为任易,可他和任易比起来,又算得上什么。
任有道为他哭这一次就算了。哭完什么事情都结束,好过纠缠,好过梦魇,好过一直为他哭。
“听见了。”
余谓回答他,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镇定。
“那你喜欢过我吗?”
又开始了,任有道牌不依不饶。
余谓叹口气,收敛声音尽力不让他听见,
“你非要去管这种区别吗?”
“我们是连房费都要aa的年纪吗。”
可惜黑色会放大一切感官包括听觉,任有道把他那声叹气听得一清二楚,听到血液都沸腾,
“那我们是什么情况?开心了随便睡睡,不开心了睡别人?”
“你一开始不就是想这样吗。”周身的冷意连声音都染上,余谓的咄咄逼人也一如往常,
“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不是还跟我说我们没那么多以后吗。”
“我妥协了,我陪你,我的生活确实也有点无聊了,可是现在算什么?”
余谓不再去找他的手,
“你找我要爱情,是吗。”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喜欢你吗。”
...
沉默之后,有什么东西靠在了沙发背上。
然后一簇小火苗出现,是任有道点了打火机。
余谓看着他点好一支烟,没有转过来看他。
“被你发现了。对,我最近是有点藏不住了。”
“所有喜欢你的人都被你这样赶走。”
“可你这样的人...”任有道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本来想说「谁都会喜欢」,可话到嘴边又替自己不甘。
“和任易比起来,不知道谁更冷血。”
一支烟抽完,他们都没再说话。
直到任有道站起身,盯着无动于衷的蛋糕说,
“你还吃吗。我买的你都不稀罕吃吧。”
说完他就把蛋糕连着底盘摔到了垃圾桶里,很幼稚,像是要在走之前发完最后一次脾气。
余谓看着他在黑暗中向着熟悉的方向走出去,确认他们是在倒着恋爱。
先做了最亲密的事,再慢慢退化到牵手,最后变成陌生人。
“找到地方之后,我会回来把宝贝接走,还有其他东西。”
任有道留给他这句话以后,只剩下关门的声音。
余谓发着呆,想着为什么任有道经过开关的时候不帮他把灯打开,导致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动。
手机忽然发出比平时大好多倍的声音,余谓瞥一眼屏幕,是妈的电话。
猛地他记起今天是他的生日,猛地他记起任有道没有家。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接下来他会把头埋进膝盖里,没有接那个电话。
其实他很想说,没必要浪费一个蛋糕。任有道买的,他会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