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睡了多久,睡着没有,任有道完全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早上天刚蒙蒙亮,他在酒店楼下接到了茵茵用手表给他打的电话。
背靠着酒店的透明落地窗,换了只手拿滚烫的小笼包,他说,
“喂,茵茵~”
迎接他的却是女孩的抽泣,
“大,大舅...”
只听到这哭声,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和舅舅也离婚了吗?”
“你还会回家吗,还会吗...”
荒谬的形容,任有道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反驳。
他没办法向女孩解释他和余谓没有结婚,也没法解释他们之间算什么关系,因为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被余谓踢出局了,而他们还有一堆“共同财产”需要分配,包括他留在家里的艺术品,和宝贝。
一切都和女孩形容的没有区别。
女孩还在哭,用哭声乞求,挽留。
小孩就是好,喜欢的东西离开了哭一哭大概率就能回来。昨晚他明明也哭了,在余谓面前流的眼泪被清清楚楚看到了,也没屁用。
“茵茵,大舅不会和你爸爸一样。”
他安慰女孩,“大舅永远是你大舅,大舅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不知不觉他的鼻尖又红了,他昂起头,
“以后你有什么事,随时给大舅打电话好不好?”
“大舅无论如何都会过来保护你,把欺负你的人打飞。”
他说完,没等女孩回答就挂了电话。
而后抬起胳膊把脸埋在里面,眼前全是那天女孩哭喊着去扯那女人的衣服。
「你为什么打我大舅...为什么打我大舅...」
那天他在女孩面前没哭,现在却哭得比昨晚还难受。
那一瞬间他傻了,误以为余谓和茵茵都是他的家人。
现在他醒了。
把他带进新家庭的余谓,根本没在心里给他腾过任何地方,还怪他为什么找他要爱情。
他就不懂了,别人都追着要的东西余谓怎么就当个垃圾呢。
「万一咱俩在垃圾场认识了呢。」
猛地他想起这句话,想起那天晚上是余谓翻遍世界找到他,捡起他。
那这颗被余谓当做垃圾扔掉的心,为什么不能也被余谓从垃圾场捡出来呢。
如果他不爱,那天为什么又那样躺在他身边,为什么给他亲吻,为什么让他们的身体一起被沙子埋住,让大海侵蚀身体的温度。
小笼包凉了,明明刚才还滚烫。
任有道重新站直,抬头,街对面却有一个人站着。
“任先生?”
那人朝他拘谨地挥手,逐渐张开弧度,
“任先生!”
“你怎么在这里?”
左右看了看马路上的车,郝业朝他跑过来。
任有道微微眯眼。
他在余谓面前,也是这副模样吧。见到什么也不想就跑向他。
————
郝业眨巴眼睛看看他手里的小笼包,又眨巴眼睛看他,好一会儿说,
“你昨天晚上住这里吗?”
他看了任有道这么几下,任有道却故意不看他,在口袋里掏烟,
“是啊。”
“你脸有点红,是不是发烧了。”
郝业继续问。
“是啊,烧傻了都。”
任有道准备用打火机点烟,手抬起来却被郝业抓着小笼包袋子往下拉。
塑料袋后面是郝业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个视线,眼巴巴的,一大早上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清醒。
“不是发烧。你和余谓分手了吧。”
奇怪啊,今天这家伙身上的钝感力怎么突然不见了。
任有道真的没点烟,把烟放回盒子里,
“真是分手我还好受点。”
郝业听完这句居然好半天没再说,视线尴尬地扭来扭去之后落在酒店大堂,
“你打算在这住多久,不回家吗?”
说到这里任有道猛地想起他的帐篷,身上的戾气比刚刚还重些。
“啧,我怎么把我家也忘余谓那了。”
“啊,啊...?”
郝业瞪着眼睛,显然没听懂。
任有道笑一笑,盖住疯狂发散的戾气,对上郝业视线的时候郝业又眨巴两下眼睛,好像被风吹发炎了。
“你没见过那个帐篷啊?我记得你见过啊。”
“哦,下次家教的时候你帮我把它搬过来吧...”
郝业越发尴尬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摆,
“那个,我还需要去家教吗?”
“当然要去,”任有道飞速反驳,“你又不是教余谓你是教茵茵。”
回想他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郝业开始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
“你,你不会真是茵茵大舅,吧。”
“必须是,嫡亲的大舅。”
任有道回答得毫不犹豫。
郝业别开视线,
“那个,我邻居啊,最近房子空出来了刚好要租,你...”
“走。”
就一下子没注意,任有道把烟点上了。
而余谓这边就没那么顺利了,茵茵吵着闹着不愿意上学。
“我要大舅送我!我要大舅送我!”
任有道挂了电话之后她就哭得满脸泪花,一会扯一下余谓的衣服,给他衣服领子都快拉松了。
“大舅说我随时给他打电话,我要让大舅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