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插上钥匙,活过来的时候所有回忆被压在机关底下。
活过来当然不再任人摆布,余谓睁大眼睛,抬手就想给面前人一拳,可任有道好像早有预料,死死钳住他的胳膊。
用力的时候眼睛都发亮。
“醒了没,醒了没,余谓!”
他摇两下余谓的身子,
“连小学生都担心你,你也不是什么靠谱的大人,以后别说我了。”
好奇怪。
那个快要把他吃掉的漩涡,突然不见了。
可能是太累了,一下子他好像忘记陈逸是什么人,也不记得什么书什么信。
面前只有任有道的眼睛,很任性,霸占仅剩的意识。
“茵茵!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任有道很急,好像生怕余谓想起什么一样。
面前又只剩任有道的手,死死拉着他往下扯,身体反而不听自己的使唤跟着他跑。
“烧烤,必胜客,西提...你想吃什么!郝老师也一起吧...”
任有道在他跟前下着楼梯,发丝一跳一跳的,就差一点钻进来的阳光。
忽然余谓就在想,如果他高中遇到是任有道会怎么样。
可惜现在是晚上,可惜晚上不会有阳光。
————
“我们再出去玩一圈吧,带着茵茵。”
不知道为什么,任有道说这话的时候,余谓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词是:
「散伙饭」。
所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反对,而是点头。
“好,你想去哪里。”
“挪威,冰岛,越远越好。”
晚上任有道久违和他待在同一间房,都坐在地毯上。
吃饭的时候问的问题,任有道难得留到现在才回答。
心里有种隐隐的空虚感,像黑色的天,银河蔓延到没边。
任有道也要离开了,这种感觉很强烈。所以他笑着说越来越远。
是啊,他们这种什么也算不上的关系,分开的时候当然流一滴眼泪都不值得。
“冰岛吧。很久以前的冬天我去过。”
余谓觉得很累,头往后靠在床沿。
“就当送你的生日礼物,”任有道贴过来,却没碰他,“冰岛的夏天。”
“如果我不提,你才不会跑那么远。”
余谓闭上眼睛笑了一下,静静散发一种释然的感觉。
还好生日礼物是这个,不是什么让人还不起的爱,什么施坦威,什么必须延长他们关系的压力。
冰岛的夏天,和任有道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们去了,但体验是分别的,记忆也是。
这样想着,任有道忽然吻一下他的唇。
余谓微微睁眼,看见任有道正盯着自己的耳根。
手抬起来,他轻轻把任有道推开,
“现在不想,我很累。”
他以为这个吻是一个情欲的邀请。
可任有道的表情好像觉得他刚说的话很荒谬,他往后坐一点,手搭在膝盖上,
“我也很累。”
“余谓,你可不可以很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
心又悬空,眼睫毛颤两下的时候,眼神找到空隙逃避。
“你和陈逸分手以后,真的没喜欢过任何人?”
“那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待着吗?你不会...”
不是他以为的那个问题,余谓松口气,任有道还没说完就打断,
“你听过一句话吗?”
“如果你独处时感到寂寞,那你没有和你自己成为好朋友。”
任有道摇头,突然又变回原来桀骜的样子,
“没办法啊,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
“我不是个好东西,怎么会想和自己做朋友。”
你倒是难得有自知之明...
余谓想着这句话却没说出来。
“余谓,你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接,任有道又说。
“知道我为什么一开始非要接近你吗?”
余谓愣着,陈逸的事情让他反应都变慢了好多。
“因为你太拽了。”
“我以为你和我一样烂,一样装,一样头脑空空。”
任有道明明还活着,说出来的话却像陈逸临死前写的字,让人很难不信。
他没看余谓,留给余谓一个弧度好像能切割两个世界的侧脸,
“可现在我发现你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余谓的目光终于紧追他不放。
“拆开才发现你是金子。可我拆开还是一坨屎。”
任有道说完又笑了,余谓却不觉得他这个笑称得上开心。
屎吗。
每天都在心里骂任有道,可任有道自己骂自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余谓的心一下子抽着疼。
“你为什么那么兴奋,吃饭之前。”
他没有靠近任有道,视线却没离开过。
“没什么,我想让你开心。”
任有道终于回头看他了,
“今晚可以让我睡在这里吗。我就躺着,陪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