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巨大的魔障袭来，淮宴却是一把揽过她的腰，背对着近在咫尺的魔障，拥着怀里的人一同倒进那道悬门中央的漩涡里。

翻滚搅动的漩涡顷刻间消失不见，魔障下一刻就包裹住悬门，黑雾里发出砖墙倒塌的轰隆声和阵阵刺耳的嗡鸣声。

待魔障离开，只见原地的悬门早就成了一摊烟止尘息的废墟。

又是那种熟悉的心慌感，身体无限下坠，然而这次不同的是，阿灼在虚无之中能够碰到实体的东西。

她的额头抵在结实又柔软的胸膛上，鼻翼再次吸入那久违的木质香，这次比任何时候都更能清晰记住这个味道，耳边传来快速下坠时，衣摆迎风吹来的猎猎声响。

一双有力的手臂圈着她的腰和后背，不断收紧，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热，两具躯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发丝在身后缭乱地飞舞着。

淮宴闭着眼睛，眉宇仍是皱着，他的下颌轻轻抵着阿灼的发端，两个人的姿势亲昵又腻歪，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只能将怀里的人越拥越紧，似乎要将她深深嵌入自己的骨骼里。

胸口有微微的灼热感传来，这热意令他冷冰的血液加快流速，像是在不断添柴，将那股原本只是一点星火的烦躁拱起了旺盛的火苗。

他本来不想管她。

后来他猛然想到，自己的折芳殿正缺一个照料花圃打杂清理的小仙娥，没有谁比这个小狐妖更合适了。

所以在紧要关头，他伸手一把将人带进怀里跳进了悬门，这不是一个突如其来的鲁莽举动。

身体仍旧在下坠，他在她的身上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幽香，一股股地钻进鼻缝里。

淮宴想要极力克制，甚至偏头避开她，但终究避无可避还是败下阵来，他贪婪地允许自己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任性地，肆无忌惮地吸入这对他来说极度诱人的甜美气息。

他沉浸在享受之中，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沉浸这件事。

直到脚尖有了实地，淮宴比怀中的人更快反应松开了她，他侧过身，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企图隔断那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沉迷的气息。

阿灼将将回过神，见他这般举动，以为他受了很重的伤，一下凑近，脸色担忧：“你怎么样了？受伤了吗？”她一拍脑子，“我进来应该带些药的。”

“我没事。”淮宴默默移开袖子。

阿灼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没事，这才舒展眉头，四处打量他们落脚的这个地方。

淮宴却是在一侧凝视着她：“你为什么非要破我的梦魇？”她应该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那样她就不会有任何的性命担忧。

“我其实不讨厌你，除了有点害怕，但我觉得你比大多数人都强太多了。”阿灼想，也许她根本就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梦魇，索性细细思索起过往，第一次无所顾忌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你的承诺无论何时都会生效，你从来不会随意滥杀无辜，虽然你也伪装，但也是为了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给大家，把美好留给大家。而且你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

阿灼诚挚道：“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要好。”

淮宴的心口仍旧在发着烫，有一种怪异的触感爬了上来，陌生带着不适。但是他好像并不排斥，犹如种子顺其所以然，就这样发芽破土。

淮宴盯着那双让他久久不能移开的眼睛，四周好像陷入停滞，他只能听见自己仍旧还有些急促的呼吸。

直到阿灼低头不自在地抿了抿唇，她望着四周，突然开口打破寂静：“这是哪？怎么全是镜子？”

面前摆放和漂浮着各种大小不一的镜子碎片，每个镜片因为角度不一，镜片尖锐的棱角散发着亮眼的光，同时镜面呈现着相同事物的各个不同的面，诡异离奇，但其中又透着一种零碎耀眼的美。

淮宴这才淡淡地转动瞳孔，随意看向面前的一块的镜子：“这是最后一扇悬门，梦魇想吞噬我，第一步策略就是毁掉我过去所有的记忆。你来时看见的每一道悬门，都已被它们摧毁为废墟。这里的镜子就是通向我过去的通道。”他伸手触摸一块碎片，“不过通道只隐藏在这其中的几面镜子后。”

阿灼有印象，她来的时候路遇的每一扇悬门都成了废墟，唯一完好无损的悬门，就是被淮宴持剑护着的那一扇。

她有些好奇，抬眸望了望高处的镜子碎片：“这里的，是什么记忆？”能让他如此执着地守护着。

可淮宴却是道：“忘了，但感觉很重要。”

阿灼诧异地看着他，简直匪夷所思，“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淮宴淡淡垂下眼睫，那低垂视线的眼眸，阿灼竟然意外看懂了，果然他说：“印象也很模糊。”

但很快阿灼的脑子就转过来了，也许和他被剖走的半颗心有关系，她只是这样想着，却并没有问出口。

不管这梦魇到底是个什么梦魇，它的破解之法又是什么，但显然摆在眼前的路似乎只有一条，如果他们不是像咸鱼一样干坐等着。

阿灼征求着：“我能进到这些碎片里吗？”

淮宴漫不经心轻笑一声：“你可以试试。”

阿灼知道他在嘲笑什么，这里有成千上百块镜子碎片，而通道却仅仅只有一个，找通道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只得问：“那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淮宴静默：“等。”

阿灼不解：“我们要等什么？”

淮宴看着镜子中的阿灼，她正殷切地看着他：“等任何可能突如其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