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宴走了没两步,蓦然又停下,他只回头,视线落在空气中因被拉拽而被绷直的衣角,而迟迟不肯松手的少女,晶亮的眼睛里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松手。”他说。
过了会儿,少女的手指动了动松开。
淮宴避开地毯上的银针,淡然穿行,站在木雕女人的面前,指尖动了下木雕莲花,对面的墙上瞬时弹出一个暗格。
阿灼心惊胆颤,见没有危险,便也小心地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暗格边上,四目注视着暗格里放着的黑色木匣。
阿灼看了淮宴一眼,“我来开吧。”盖子被一下打开,里面正躺着方才不久之前阿灼才看见的那本的名簿,果然还在这里。
名簿被拿出来,阿灼没翻开,却是抬头看了眼房梁,她仰着脖子盯着那群萤虫。
“这名簿太厚了,我一时翻不完,你们能帮帮我吗?”阿灼恳求的语气带着一点可怜和撒娇。
有一两只萤虫飞了下来,绕着阿灼的头顶飞了两圈,尔后又再次飞了回去。
接着不一会儿,一大群的萤虫汇聚朝着阿灼飞来,在她的身侧环绕着,萤虫的光汇聚到两人的身前,如同一弯银河穿过两人的身前。
阿灼惊喜道:“我想找一个叫女孩,姓李名吉祥,吉祥如意的吉祥。”
那群萤虫从阿灼身侧又迅速绕着名簿开始转,阿灼手捧着名簿,看着萤虫飞舞,纸页竟然一张张被翻动,速度极快。
名簿翻到最后一页,萤虫一下又都散去。
见到阿灼不解和迷惑的神情,淮宴大概知道结果了。
果然,阿灼撅了撅嘴:“名簿里没有李吉祥的名字。”
但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我听盈花娘子说过,杏林娘还会赐名,一入金林,便生死都是金林春的人。这里有很多人都是被逼入绝境,机缘巧合下来了金林春,为了摆脱过去的不堪和痛苦,很多人都会让杏林娘赐名,意味着重新开始。”
“也就是说,李吉祥可能换了一个名字。”
阿灼的眼睫扑簌闪着,像一双灵动的鹿眸。
淮宴嗯了一声,算是对她想法的认可,两个人把名簿安然放入其中,关上暗格,只是这满屋子的银针明天一早一定会被人发现。
“那这些怎么办?”阿灼看着桌面上的一根银针,“我们不管吗?明天就会被人发现。”
“不过是早晚,没什么区别。”
“什么……这……”阿灼顿住了,仍在犹豫。
“别废话,回去。”
淮宴有些不耐烦,他向来只需要别人的配合和执行,也从来不会有人去质疑他,这小妖胆子小,顾虑多,还非常的奇怪。
他渐渐发现,她好像和其他的妖有些不一样。
回到了原先的房间,两个人不再言语,不一会儿便都躺下休息。
阿灼翻来覆去睡不着,大概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过于多,明明已经很困,偏偏脑子就是不停歇,杏林娘、三考、秋月娘子、盈花娘子、淮宴,好多人的脸在脑子里闪来闪去。
困意像是悬而未落的笔,始终得不到真正踏实的纾解。
她从地毯上坐起身,想起了今天杏林娘送她的安神香,那股淡淡的清雅的香味还挺好闻的。
阿灼摸索了一阵,在自己的身侧燃了香,她微微嗅了下又躺好,果然觉得繁重的脑袋放松了许多。
昏昏沉沉间,她终于睡去了。
距离上一次做梦已经过去很久了,这次阿灼同样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
梦里她模模糊糊地看见了十八座高大的石像,看见黑白交集的群山起伏绵延,她还看见一个小女孩独自坐在山头,她走了过去,靠近那个背对着她的小女孩。
小女孩能立刻感应到她的存在,转过头来,那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但转瞬,眼前的画面像是一张布被抽走。
她立即又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深潭,身体在不断地坠落坠落,那种失重感夹杂着恐惧袭上心头,同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顺着四肢百骇蔓延全身。
“啊——”
阿灼惊坐起,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她怔怔地坐了一会儿,终于想起今天还有要事。
她转头看了梨木床的方向,床帏遮挡视线,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淮宴还没醒。
想了想,阿灼还是小声朝着那方向道:“仙君,昨日我答应杏林娘今日要去张管事那里报到,我先出门了,你好好睡觉。”
见没人答应,阿灼直接起身出了门。
淮宴侧躺在床上,浅淡的双眸睁着,听着她琐碎的动静直到门被合上,脚步声远去,室内再次恢复一片寂静。
阿灼在院子里正碰见盈花,两个人结伴前去报到。
舞娘练舞的院子,已经来齐了二十个人。
张管事从偏房里走出来,她身材瘦高,长圆脸蛋,不苟言笑,杏林娘虽也是严肃,但却比她多了一丝温和。
窃窃私语的舞娘们立刻噤声,都安分守己地站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来人看着,张管事迎着目光颇有威压地走到众人面前。
“金林春是个大染缸,什么东西都有,看着好心的实地憋着坏,看着是个恶人的反倒在你难的时候只有他给你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