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管事仰着下颌,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脸孔,声音沉稳宏亮,“我不管诸位是何方妖,既来了金林春做舞娘,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这里没有王法也没有仙规,有的只是我金林春的规矩。”张管事加重语气强调。
但在下一刻,“哗”的一声,她的身后赫然张开一双黑色的翅膀,即便有黑色的羽毛遮掩,也难掩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
那是刮肉腕骨再也长不好的地方。
舞娘们中间传来惊诧的声音,张管事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任何表情。
她又接着道:“这世间能对妖有情,有半分怜悯的,怕是上天掘地也难寻。莫要对他人抱期待,也莫要将自己看得猪狗不如。”
阿灼默默垂下头,莫名地,到底是因为张管事的话,还是她难道有什么心疾,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呼吸困难,头也微微阵痛。
“哪位是阿灼娘子?”张管事看向人群。
“我。”人群的最后面响起一个小滴滴的声音,一只小手手从人群的头顶处升起。
“站到前面来。”张管事收回翅膀。
众人很自觉地为阿灼让开一条路,盈花见她慢吞吞的也推她。
阿灼站在距离张管事最近的地方,实话说,她就是胆子小,有点害怕张管事,怎么感觉她比淮宴仙君还要吓人。
“就是你?”张管事上下打量她一遍,“杏林娘向我举荐的人选是你,我没见过你跳舞,不如现场给我们跳一支。”
“那……是要……跳什么?”阿灼询问。
“金林春的舞曲就算了,跳你自己最拿手的一支。”
“噢,让我想想。”
阿灼想了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擅长跳什么,反正就是大家跳什么她就跟着跳,只是学的比较快罢了,她会的也只有金林春的舞曲。
偏在这时,秋月站了出来,直接揭了她的老底:“拿手的?她只会跳金林春的舞曲,我和诸位姐妹们从未见过她跳别的,当然也有几次,都是旱鸭子划水,四脚驴乱踢。”
人群中有低低的轻笑声。
阿灼的耳朵根有些红红的,秋月娘子的话一点也不假,就是这样直接揭人老底,令人很不爽。
“要我说,要想当领舞,就得凭真本事。”秋月娘子话里有些其他的意思。
张管事处事雷厉风行,铁面无私,从来不讲情面。听到秋月的一番话,又见阿灼低眉垂首,一幅心虚的样子,难免不起疑心。
她最讨厌的就是攀附关系。
“既然如此,不如你们来一场比舞,金林春舞曲之外。”张管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梭巡。
“我敢,就问她敢不敢和我比。”秋月道。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阿灼的身上,就连张管事看她的目光也有三分存疑。
抬起一分视线,阿灼看见秋月故意趁着大家的注意力在她身上,露出张扬而得意的表情,嘴角轻蔑的弯起。
阿灼沉沉呼出一口浊气,她有些生气,不知道秋月娘子为什么存心要和自己作对,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
“杏林娘亲自点我当领舞,我为什么不敢。她不选你,是有原因的。”她有些气鼓鼓道。
众人在中间让出一块空地,先跳的自然是等不及要表现的秋月娘子,她仰着脖子,优雅而矜贵,手指轻巧,四肢灵动,每一个动作有张有驰。
阿灼看着面前灵动的舞姿,又是懊恼又是丧气,她哪能跳出这么好的舞,刚才放出的话简直就是一团臭屁。
舞毕,热烈的掌声随即暴起。
“这支舞是我鸟族的‘百灵舞’,不知道狐妖一族有什么拿得出来的舞?”
秋月特意踢了下裙角,然后自信满满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下巴点了下中间的空地,挑衅意味鲜明十足。
“她怎么不动啊?是不是不敢了?”
“难道阿灼娘子这就怂了?怕不真是……那她讨好人,拉关系可真有一套。”
……
阿灼站在原地,顶着众人的目光顿了一会儿,然后硬着头皮上了,随便来段吧。
来到空地中央,脚步踏出,腰随着上半身扭动,肩随着长臂而舞动,裙摆在脚步移动间,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长发飘散在空中又随着动作,重重落在后背上。
时间并不长,跳的舞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只知道跳的时候,倒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像是全身的脉络被打开,不知道是哪个动作打开开关,剩下的动作就自然而然地出来了。
她一跳完,果然如预料那样,全场一片静悄悄的,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阿灼看了眼大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她身上,这些眼神看上去……有些吓人!她果然跳的很差,果然丢脸丢大发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跳的什么鬼玩意。
就在阿灼灰丧丧地想要退回到人群中,一个舞娘突然发问:“阿灼娘子,你这舞……叫什么名字?”
阿灼以为自己即将要承受如同暴风雨般的嘲笑,低低声音几乎要被吹散在风里,但还是很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