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熔了?上面的宝石已经绝迹,此物绝无仅有。”沈扶砚紧了紧衣襟,目光随着他抛起又接住的符令起落:“这东西丢失是死罪,你藏起来威胁柳容真不比熔了值钱?”
“我自有打算。”他倏尔望向沈扶砚,不容置疑的决定:“现在就走。”
伴随一股强大的力道,沈扶砚眼前天旋地转霞光大盛。他顿时被贺朝澜抱住带出阴暗的柴房,早春的寒意无孔不入地钻进衣衫,芳菲中夹杂着缭乱不尽的血腥味。
沈扶砚紧贴着衣物间透过来温暖的体温,大大方方借来取暖,毫无顾忌地让自己的处境舒服些。
乍起的寒风一时未停,屋外荒芜而空旷,暗沉的暮色中,雪白的马车鎏金似的立在光影里。
马车后层层叠叠的护卫持剑而立,而齐愈清现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遥遥望着他。
一身白衣在风中鼓动,抬手朝着沈扶砚深深一礼。
随即,传来剑身出鞘的声音。
齐愈清微微顿首,止住一触即发的护卫。他只身一人缓缓走近,在距离沈扶砚大约五步的时候骤然停住脚步。
淡淡的眸子里照出沈扶砚靠在贺朝澜怀中的样子,齐愈清神色有些复杂。
沈扶砚被人抱着,包裹在他身上的外衫早已松散逶迤垂地,素白的里衣上血迹和落花混杂在一起,像是件瑰丽而易碎的琉璃放在齐愈清面前。
齐愈清骤然挪开视线,盯着地上柔软的影子几度想要开口说话,却只是站立风中。
沈扶砚等了许久,此世与齐愈清应是第一次在朝外相见。故人相逢,不带着那层暗中相扶的崇拜滤镜看齐愈清,竟然觉得此人也是平平无奇。
他怎么哑了?
沈扶砚靠在贺朝澜肩头想。
贺朝澜:“这是柳容真?”
沈扶砚小声:“太元宫使齐愈清。”
贺朝澜也静静地打量着远处的人:“太元宫使?竟然不是一把年纪。”
沈扶砚不过借势破局,可贼人言语间像是全然相信。他仰头看着面罩下偶尔显出的利落线条,哑然:“齐愈清少年登科,身后又背靠齐家势力,已是开元以来最年轻的大学士。你在皇都,怎会没听过。”
贺朝澜瞥了眼沈扶砚,心照不宣:“你盯着我干什么?”
“平时只顾抢钱?”沈扶砚继续试探。
“钱多偶尔也接悬赏。”贺朝澜看起来一副只是消遣的样子,朝齐愈清扬了扬眉:“他杀人,就在院门。两千金带不带动手的钱?”
“你说呢?”沈扶砚失笑,定然不会是齐愈清亲自动手,比起这个他更在意齐家怎么会搅到浑水中心来:“你抱着的可是齐愈清的男宠,他不会放过你。”
两人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聊,忽然被一声清咳打断。
齐愈清深吸一口气,抬眼对着沈扶砚道:“终于找到陛下了,还请陛下随微臣回宫。”
隔着寒凉的空气,沈扶砚挣起身子看了一眼便窝了回去,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他懒懒道:“巧啊,齐大人。”
齐愈清淡漠的神色微微一凝,往前微微倾身再劝:“陛下——”
久久无人应答,漫长的等待中,齐愈清脑中闪过一丝怀疑,这是沈扶砚的局,还是柳容真瓮中捉鳖。不可能,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尤其是沈扶砚。
他再抬眼,怀疑已经变为难以置信。死寂之中沈扶砚微微仰着头,竟然在看风景。
齐愈清循着沈扶砚视线望去,无它,有朵暮云看起来有些像……
“齐大人也觉得像狗?”沈扶砚似笑非笑地望着鹊桥相会似的云层:“比起回去,朕更加好奇齐大人为何会在这里。”
齐愈清不作理会,提醒道:“这是柳容真的别院,陛下还是先随微臣回去吧。”
见沈扶砚他不说话,齐愈清被他盯得上前几步,急切而小声:“陛下!这几日皇都传闻有河漠外邦悄然潜入,阖宫都在担心殿下的安危。失踪十日,再不回去恐怕要生变故了。”
贺朝澜怀中,沈扶砚突然朝着齐愈清伸出一只手,笑道:“准备到哪一步了?发丧?作假?还是棺材?”
见状,齐愈清紧走两步到沈扶砚面前,压低声音道:“柳大人会来。”
“谁?柳容真?”沈扶砚揪伸手揪住齐愈清的衣襟,迫使他抬起那双淡漠的眼睛:“他来不了,齐大人也别想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