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人?”神秘的琥珀香朝沈扶砚侵袭,面前大片光亮被遮挡,沈扶砚看着他劲装上的柳叶纹样,脑海中闪过无数张人脸。
这里应该是九湖山庄,他骤然记起第一世在黑暗中等待死亡的感觉。窝囊难分高下,不久前他应该刚向柳容真摆明心意。却不想柳容真早已安排群臣候在门外,公开处刑般见证了他被全盘拒否。紧接着羞愤难当,失踪,身死,空棺送去郊外。追悔莫及的人一个没有,十分的不值。
不过此时沈扶砚与柳容真走得近,九湖山庄的仆从都见过也这张脸,可是此人看起来却浑然不识。
沈扶砚犹疑间,那双沉静的眸子正盯着他。
“死不瞑目?”贺朝澜长腿一撑,起身站在沈扶砚身边。
沈扶砚侧身支着软榻的泥地,勉强撑起上半身:“我还没死透呢。”
他看出贺朝澜耐心极好地等着他回神,只是默默站在他旁边。沈扶砚缓了缓心思,恍然大悟山庄本就是张缓缓织就的罗网。柳容真提灯引路带他走入的世外之地,是步步攻心造就的一个牢笼。逢场作戏只等着他飞蛾扑火,自取其辱,最终将权力和皇位拱手相让。
重生在这个时点,怕是柳容真的报应。沈扶砚不由自主两手紧握,漆黑的污泥从苍白的指缝间挤压流出,一点点沁染宛如玉色的皮肤。泥泞之下,他指尖触到一片冰凉,顺手将那深埋的东西紧握掌中。
他既然生还,胜负未分。只是有一事心中生疑惑,他沈扶砚什么时候这么值钱,还有人来抢?
沈扶砚陡然望向这个不为所动的陌生人:“阁下可知这山庄是谁的?”
贺朝澜缓缓偏头:“反正不是你的。”
沈扶砚点头,被夹在稀疏的席条里的丝缕长发绊住。他握住发中猛力一扯,总算将自己解脱出来。
席条崩断的声音横亘在二人之间,沈扶砚感觉不到什么疼痛,更多的是绵绵的无力感。他口中有些血腥味,唇上也是。雪肌朱唇,莫名有些妖冶。
沈扶砚等了许久才存住些力气,他抬起眼梢漫不经心道:“贼人?”
闻言,贺朝澜一怔,随即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我会开暗格,知道山庄的金库在哪。这里是柳容真的府邸,宫门闭锁他不会回来。你若救我出去,荣华无尽。”
贺朝澜端详着一口气说了许多的沈扶砚:“柳容真?好老的名字……没听过。你又是他什么人?”
沈扶砚垂下眼帘,意识到这人恐怕不知其中环环相扣。试探道:“我不是他什么人,我是太元宫使齐愈清的男宠,大祈的天子。”
天子和男宠放在一起,贺朝澜既没有震惊,也没有相信的意思,眉梢一挑:“男宠?”
沈扶砚迅速将原本就有些宽大的衣袍拨弄得更加露骨,外衫已然退到肘窝处。他努力做出些风流模样,面不改色胡言道:“皇都里谁不知道齐愈清金屋藏娇,你把我救出去,齐愈清赏你百金,柳容真也赏你百金,两头通吃。”
“我看是两头灭口吧。”贺朝澜了然地看着他,目光移向别处:“这柳容真也抢你来做男宠?”
沈扶砚睫毛颤了颤,信口雌黄越发得心应手:“或许他妒忌我,想要齐愈清也未可知。”
“那柳容真是谁?”贺朝澜眸中深深。
“现在的摄政王。”沈扶砚不假思索。
“这么说他是你的皇叔。”那双瑰丽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大祈这一套,连亲叔侄也不放过?”
沈扶砚不禁腹诽大祈礼教盛行,这人到底看的是哪一套?他顿了顿:“他祖上是开疆拓土的异姓王,并不是太上皇的亲兄弟,也不是我的亲皇叔……”
闻言,贺朝澜沉默片刻:“荣华无尽具体是多少。”
沈扶砚掌心紧了紧,再试探道:“千金。”
“千金?”贺朝澜微微倾身,更为仔细地端详着沈扶砚。
襟口大敞的沈扶砚直直对上他的视线,粘着灰尘的衣袍下露出白瓷般的皮肤。如玉的锁骨尾端,依稀可见一抹桃花状的红痕,雪中芳菲般纯粹而令人怜惜。
可他偏偏生了双如同春烟笼水般的眼睛,顾盼之间水光粼粼,缥缈得让人沉溺。
贺朝澜不知在想什么,拿手背擦了下沈扶砚脸上的污渍。昏暗的柴房里,他如同一道照在金饰上的烈阳。
半晌,贺朝澜低语道:“定金。”
时起的微风撩动着他的面罩,缀着金片的缎布微微摇动,莫名有种难以掌控的气质,却看不清面容。
沈扶砚犹豫片刻,将怀里藏着的东西亮出:“这是柳容真祖传的御赐符令。”
贺朝澜俯下身来看他手里的东西,半个手掌大的扇形符令躺在白皙的手掌中。他捻起褶皱的扇页边沿,宝光闪过,轻易便能看出身价不菲。
他拿在手中掂了掂:“可以,足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