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冀没吱声。
白捡的便宜不要就是傻,主帅真是被那个俘虏迷昏头了!
钟阙也不会按揉穴位,虽然不想假手于人,但他没像赵冀那般逞强,还是不情不愿地召来了军医。
谢臻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下午,傍晚才醒过来。期间钟阙一直在帐内看侯,他甚至搬来了两个炉子,一个熬药一个熬汤,只等着谢臻醒来喝。
哪怕一宿没睡滴水未沾,但他还是觉得浑身舒畅。在给火炉扇风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憧憬起他与谢臻的将来……
*
“使臣今天来说了些什么?”谢臻把他拿汤匙的手推远,示意自己不想喝了。
钟阙垂首搅弄着碗里的汤水,眼底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他并非想瞒着谢臻,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底气来告诉他。
如果谢臻打定主意和他回楚国,亦或是带他回秦国,那都可以,他可以放下一下,哪怕是所谓的忠义道德。
可事实并非如此。从昨夜开始,他一直避免跟谢臻谈论秦国的事,就是怕唤起他的归心。
“他……”钟阙张了张嘴,可半晌过去也没再多吐半个字。他的身体在几不可察地颤栗,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压得他要喘不过气来。
谢臻也不催,就这样静静瞧着。
帐内燃了碳火,空气都是暖融融的,他只披了一袭银狐毛裘,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绕着莹润的颈脖垂在肩侧。
烛火摇曳下,他的眸色十分温润,好似含着款款深情。
良久,钟阙才终于有了动作。他将手里的碗轻轻放置,笨拙却熟络地握住了谢臻放在身侧的手——这是他从未做过的事,可他早已在梦里演练了无数遍。
钟阙突然笑了出来,笑得眼角都有了细纹:“他想用15座城换你回去……”他边说边笑,怎么都停不下来,眼睑都浸上了湿意。
他上午还想着羞辱慕容闵,多么可笑啊。
慕容闵为了让谢臻回去能拿出15座城,他该用什么留下谢臻呢?
他头一次为自己的出生感到自卑。他甚至大逆不道地想,如果他也是皇帝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可以拿整个江山求谢臻留下。
钟阙的手心很暖,谢臻没有急着挣开。
他面色平静地问:“你答应了么?”
钟阙逐渐哽咽,抓谢臻的手抓得越发紧了。
“嘶,疼……”谢臻蹙眉。
钟阙突然跪了下去,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不断哀求:“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他的怀里也很温暖,还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谢臻轻轻一笑,用另一只手抚了抚钟阙的头顶:“说什么傻话,我怎么会丢下小狗呢?”
“主人真的不会丢下小狗吗?”钟阙眼眶通红,眼底含泪。
“嗯。”谢臻趁他怔愣之际抽回手,腮上的酒窝陷了下去,笑得天真烂漫,“我想吃甜口的点心。”
他似乎没有什么共情能力,永远都没心没肺,谁也不在乎。
钟阙的手空了,心也空了一瞬。
“我去给主人做。”他勉强挤出几分笑意。
这些都是他五年来特意学的,为的就是与谢臻重逢的那天。
“去吧。”谢臻裹着毛裘又钻进了被窝。
钟阙端着凉掉的肉汤出了主帐,夜色已浓,黑沉的天空一颗星星都没有。他抬头去望,白白让寒风吹湿了眼睛。
“真的不会丢掉小狗吗?”他不禁喃喃。
那这五年又是什么?
他匆匆拭去脸上湿意,加快脚步往灶帐赶——谢臻还等着吃呢,他可不能耽搁。
钟阙手脚利索,赶在谢臻不耐烦之前便将点心做好了。
“没有八宝斋的好吃。”即使身在军营,谢臻还是很挑剔。
八宝斋是京城有名的点心铺,拥有一百多年历史底蕴的老招牌。
“是小狗的错,下次一定做得可口些。”钟阙答得非常诚恳,似乎并没有觉得谢臻这样对比有什么不对。
谢臻挑了挑眉,将剩下半块塞进嘴里,还拍拍手上的碎屑。
钟阙见状端来热水供他净手。
“我乏了。”净手后,谢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钟阙闻言就准备服侍他就寝。
“你去哪儿睡?”谢臻问。
“我就在此守着主人。”钟阙以为他是在陌生地方没有安全感,还补充道,“片刻都不会离开。”
“哦……”谢臻别有深意地拖长尾调,双眸澄澈得像盛着一泓清水。
“那你来给我暖被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