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从珂又是一日未回。
而温澜生对于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全然不知父亲近日在忙些什么。
入夜,京城里又落了场雪。雪粒纷纷扬扬飘落在屋顶、瓦檐、地砖上,覆着红瓦青砖,衬得相府竟如画境一般。
春芝将汤婆子灌好,塞进绒被下,便笑着对坐在桌旁的温澜生道:“小姐,我去给您准备沐浴。今日摘的腊梅新鲜,我下午磨了些做了胰子,可香了。”
温澜生轻声应了,春芝便退出卧房,小心翼翼将门合上。
【对宫中之事全然不知,这可不行。】
温澜生垂眸,给自己斟了杯热水。
“祝小姐……我该如何?”
【温相此刻不会让你陷入纷争,你得想个法子亲自去见皇太女。】
“太女殿下……上一世,倒是有幸见到。”温澜生抿了口热水,细声回道。
【是么?】
“细细算来,正是十余天后。除夕时,皇上会在宫中设宴,满朝臣子可携家眷赴宴。”
【除夕……夜宴?】祝绥拧眉。
在原作里,这是她亲自埋下的剧情点。
连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库充盈。文渊帝高兴得病容都红润了许多,便设下大宴,邀满朝臣子同乐。
就是这时,温澜生见到皇太女承平殿下和太尉之女容祈玉,三人有了第一次对话,后续得以展开。
也就是这次夜宴之后,洵亲王不甘朝堂势力受损,联合长公主开始布局反击。
记得当时小说被窃出版后,助理倒是将实体拿给自己看过。但当时自己怒火中烧,只草草翻了几页,便扔进垃圾桶,后来再也没了解过故事发展。
现下她对被修改后的故事发展全然不知。而原女主温澜生被寥寥几笔修改了原定人生,结局惨烈。
两人视角受限,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手伸进朝堂,难度无异于登天。
她原以为故事一定被修改得面目全非,自己只能像解谜一般,摸索着、揣度着布局,可兜兜转转,这如钩子般的重要情节竟未曾改变。
祝绥竟生出几分侥幸来。
至少这一情节是自己写下的,未被修改。那么也许能凭借这点,将局势向有利于温澜生的方向扭转几分。
“上一世,在夜宴上遥遥见了殿下一面。确是朗目疏眉,面如满月,气度不凡。可惜后来未曾再见到。”
【那么这次便借着除夕夜宴,和她谈谈,借她宫中情报一用。】
温澜生指尖摩挲着瓷杯边缘,“她……会帮我么?”
【不是帮你,是帮她自己。】
温澜生还欲说些什么,却听门扇轻响,春芝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浴汤备好了。”
她放下茶杯,抿了抿唇,回道:“我现下便去。”
慢步沿着偏门穿过暖阁,来到一精巧小室。
绕过紫檀点翠屏风,浴桶里盛满热汤。木瓢、胰子等用具皆置于桶旁漆凳上。
浴室内香气袅袅,水汽氤氲,蒸得她脸颊泛红。
“小姐,我在门外,有事便唤我。”
温澜生不习惯有人服侍她沐浴,向来只需春芝备好所需物什,在外候着即可。
她应了声,正准备褪下衣衫,神色却一顿。
“祝小姐……你可是一直瞧得见我?”
没有回应。
她又试探着问了两句,确是无人应答。
温热的水雾不断腾起,缓慢地攀上她的眉梢,似是极其温柔地抚摸起她的脸来。
水还热着。
她踟蹰着解开裘裳衣扣,将将褪下外衣,却听那低柔的声音勾着尾调,带着调笑意味般贴在耳边:【你猜。】
不知是不是因浴房内热气闷蒸,温澜生的脸颊一瞬便漫上热潮,连带着脖颈后侧那片娇嫩的肌肤,红了彻底。
“你……”她将褪下的裘裳慌乱拾起,支吾着挡在了身前。
【都是女人,怕什么。】
“可是我……我从小便自己沐浴……”她神色羞赧,却又不知如何解释。
祝绥当然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沐浴。
毕竟她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
她的性格,外貌,她的思维,爱好,她的一举一动,甚至她的习惯性的动作,她所有的小癖好,都是祝绥赋予的。
如果祝绥是女娲,那温澜生大概是自己花费最多心血,精心捏出的一个最漂亮的孩子。
蓝色大屏漂浮在空中,女孩秀挺的身影隐隐绰绰,隔着层缭绕的水雾,模糊难辨。
祝绥散漫靠在椅背上,带着椅子一同转了一百八十度,背对着显示屏,道:【你沐浴、更衣时我都不看你。】
【我保证。】
身后没有回应。隔了一阵子,传来衣物窸窣的声响,随即是入水的声音。
极轻,像一片鹅毛落入水中,轻得她几乎听不见。
祝绥回想起刚才女孩只穿着贴身亵衣的模样,忽然后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