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虔从来明白她的皇兄——大泓的九五至尊需要的是什么,乐见其成的是什么——
他需要的,从来不是经天纬地,拥有旷世之才的王爷,相反,他想见到的,是像弘虔这样的,吟风弄墨,风花雪月,桀骜不羁的一位闲散富家公子。
这样的人对于朝臣来说,从来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君主。故而也对自己也造不成太多威胁。
弘晟指着魏敬忠:
“你瞧瞧,你瞧瞧,看他这副样子,还以为朕多亏了他的冰呢!”
魏敬忠陪着笑,看着皇上笑得眼角的纹路都出来了:
“皇上您是顾惜着王爷的身子呢,您忘啦,王爷前几日进宫时身体微恙,您还要传召御医为他医治呢。”
他甚少见当今圣上如此开怀的样子,在朝臣面前,在后宫嫔妃面前,乃至独处之时,帝王都是无喜无悲,让人揣测不出好恶。
“哦,最近之事繁多,朕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阿虔,你身体如何了?”弘晟这才想起。
“回皇兄,臣弟身体早已无碍。”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娇妻美妾在畔,阿虔想必此间乐,不思蜀也。”
弘虔摇头晃脑: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弘晟笑;
“也不知魏太傅听你如此答,会不会气得掷下书卷,拂袖而去!”
弘虔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那迂腐的老头!”
话音未落,就有人来通传说是膳食已准备妥当。弘晟吩咐人去寻皇后和林涧寒来,四人坐定,开始用膳。
林涧寒对弘虔则是充满了好奇,城中早些年传闻皇帝幼子顽劣成性,视国之礼法为无物,行事乖张肆意任性,让穆贵妃甚为头痛。而皇帝宠溺偏爱幼子,从不曾苛责半分,后提立太子之时,朝臣从不曾将目光放在这个“混世魔王”身上,而是着眼于长他五岁的,行事早已沉稳的弘晟。
但林涧寒所见的,却是那个长身而立,一袭赤袍落拓的弘虔。而今在殿上,又看见了孩子气的他,与当今的九五至尊肆意玩笑。在国公府,大婚之日时他沉埋在眼底的漠然,以及今日进攻之前的疏离。诸事种种,让林涧寒觉得困惑。
用完膳之后,弘晟便去乾清殿批阅奏折了,皇后和林涧寒像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弘虔一个人在坤宁宫也是了无意趣,外臣不得随意出入宫禁,他也不能像着幼时一般在宫道上肆意游走,便想去文渊阁读些闲书。
文渊阁虽是囊括天下藏书,亦有不少孤本。但皇家藏书,藏的必得是诸子百家,经史典籍,而坊间流传的话本儿,戏文等,自然时不收录其内的。
弘虔,虽在幼时自开蒙起就被夫子先生们耳提面命从千字文到元辽通史,从上古轩辕到马上的成吉思汗,从诗三百思无邪到忧国忧民的子美和豪迈不羁的东坡——但她却不善写文章,每每夫子的课业是论时,她都交一张空白。
也因此她的手心经常挨打,所以长大之后的弘虔最厌烦的便是作策论。每每轮到大事需要奏表的时候,她都少不得抓辨明代笔。
她素来不喜这些所谓的正经书籍。
而此番观之,心血来潮却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