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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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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添瘦捡起布包递还。

女子抱着布包,满眼哀怜,开口问道:“有……水吗?”

嗓音异常沙哑,逃筝闻之心生怜惜,便递去水囊。囊中余有少许清水,足够润喉。

女子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其内是株草木,叶黄茎枯,根部被团干土包裹。她打开水囊,想也不想就把清水灌进土里。

营地众人张口结舌。

囊中清水不够润湿泥土,女子抬头,泫然欲泣:“还……有吗?”

陆调羽怒道:“我起了个大早,爬山攀树,好容易才接到半囊水,你就给浇土里了?”

“我……”女子怯声,“可这花再不浇水就会枯死。”

陆调羽张牙舞爪:“我再不‘浇水’也会死。”

女子抱紧花木,缩肩后退。

张添瘦拦在陆调羽身前:“公子,见谅。”

声色语调有些熟悉,行为举止也不陌生,再回想初见时对方的神态,以及爱花如命的性子。虽是荒郊野岭萍水相逢,却让奉行想起位素未谋面的故人,是以,她试探地唤道:“花夫人?”

天香苑主人每每现身,皆以繁花遮面。京中无人得见其真容,无人得知其真名。即便奉行也只知对方姓花,是位年轻妇人,养有一女,名花满枝。

此前花满枝曾说,花夫人在东岭山间探访花木。

眼前这女子,像极了花夫人。

“我不是。”女子矢口否认,却不由自主瞟向赵结。

自抵达营地,女子时常偷瞄赵结,看模样是认得。这女子蓬头垢面,不施粉黛,乍看难辨真容。倘若细看相貌,莫名便觉熟悉。奉行苦思冥想,一时想不起何时见过。

赵结撑起身:“纪小姐,别来无恙。”

一语惊醒梦中人。

奉行记起,眼前女子容貌与已故太子原配纪舜英竟有七八分相似,活像是纪舜英的孪生姐妹。

或者,她就是纪舜英。

纪舜英“病故”在九年前,时年不过十八。九年过去,容貌有些微变化乃自然常理。

这就能解释,为何天香苑主人分明喜好热闹,时常宴四海客、会八方友,但从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纪舜英出身名门,京中识得她面目的高臣贵女不在少数,一旦出面,她便是假死欺君之罪。

奉行心中有数,再看向纪舜英。

纪舜英脸色有些难看,纠结犹豫再三,最终怀抱花木,艰难叩首道:“民女花氏,叩见太子殿下。”

听其自称花氏,赵结神色如常,顺水推舟:“花夫人腿脚不便,无需多礼。”

两人一来一回,仿佛刚刚的“纪”字只是幻听迷瘴。

“花夫人在山间寻花,遭逢塌方,右腿骨折,仆从丢下她四散逃命。我探路时碰到,接骨耗费时间,所以回来晚了。”张添瘦搀扶纪舜英在旁安坐,“前方塌方不稳,还在落石,想要穿行还需再等几日。左侧山体有小路能绕行,但有野兽虫蛇出没。是等是绕,还请小姐决断。”

“绕行需要多久?”

“至多两日,就能绕过塌方抵达官道。”

“绕行吧。”奉行见二人举止颇为亲昵,顺势道,“不过花夫人腿脚不便,途中还要张大哥照顾。”

昔年赵结与纪舜英因何诈死、如何计谋,她暂无心追究,过眼前难关才是要紧事。

思及张添瘦刚探路归来,队内另有一伤一残,她道:“先行收拾,明日一早出发。”

趁着天光明亮,奉行再度查验赵结伤口,确认无恙后,支使陆调羽帮他穿衣。宽袖大摆的朝服不适合在林间穿行,她早早将朝服撕成布条,等赵结换上陆调羽多带的布衣,给他看了四肢绑缠,让他依葫芦画瓢。

赵结拿着布条,面露难色。

奉行只好抽回布条,亲自替他缠裹。

“往日我见僧尼修行,跋涉苦修、庙里做工,均有绑腿。看来太子殿下这十多年里养尊处优,往日庙中所学忘得一干二净。”她笑说几句,顿了顿道,“再往前多半就有人烟,尊称‘太子殿下’难免横生枝节——毕竟你我本不该现身此地。”

看她双手在自己腕间来回缠绕,赵结屏了屏息。其实他没忘,早课晚课、担水劈柴、裁袍纳鞋、浆衣浣裤,他什么都记得,绑袖绑腿自然也记得。

“陆调羽化名崔弦,逃筝改叫胡筝,我叫胡善。你呢?少不得要同行几日,期间怎么称呼?要不我就叫你——”

——表哥。

蓦然间,赵结耳边响起她佯作撒娇耍性时的软声嗔语。似乎许久没听她如此称呼。

是何时开始,她不再如此称呼?

“居士。”

左腕红布打出死结,她顺势拨弄他掌中念珠两三下。

他曾出家为僧,后在宫中带发修行,称他“居士”再恰当不过。只是他似乎更愿听见前者。未能如愿,心中就如焚烧湿柴,闷热呛人。他缩回手臂,掩面轻咳,珠串流苏不住摇晃。

她再重复:“三缚居士。”

三缚,是他的字,也是曾经的法号。

闷热化散,他不觉轻笑。

“不对。还是显眼了些。”

赵结看她苦恼,眼底带笑,再匆匆隐去笑意,回说:“效崔公子,随母姓为‘罗’。”

“罗郎君?罗公子?”她打量赵结,“气度使然,还是唤罗居士吧。”

她动作快,只片刻功夫,已将两袖绑缠扎实。抓起手腕再三检查,确定绑袖并无缺漏,把裤脚收拢进长靴,在靴筒紧扎两圈,能抵挡些蚊虫。

次日天蒙蒙亮,后夜值守的陆调羽拿树枝敲击竹筒,敲出首边疆小调,将众人从睡梦中唤醒。

经三日休养,赵结已能自如活动。

奉行吃口干粮,侧目看他起身拢发。金冠玉簪已去,长发仅用布条绑住,此番打扮,居家自得闲适,可在山林穿行就多有不便。最后一口干粮填进口中,她自发间抽出支木簪,向赵结招了招手。

赵结会意,盘膝坐地。

她站在赵结身后,解去绑发布条,替他重新束发。到底有二十余年苦修的功力,木簪入发,竟显出几分超脱飘逸。她再卸去香囊,佩在赵结受伤的腰侧。

衣冠妥帖,赵结起身,奉行在旁收叠布条。

纵然心知她肯耐心照料,是顾念他有伤在身,却难免遐思浮想:

这般穿衣正冠,似是他的——

最后那字还未显形,就被他生生击散。他抬手抚过香囊,不做迟疑便取下:“念珠是檀木所制,有驱蚊避虫之效。这香囊还是茹悲——善娘佩着便好。”

“山林多虫蛇野兽,你腰侧有伤,有熏香遮住血腥,免得引来走兽。”奉行将香囊回推,“况且,你这念珠,虽说护了你性命,但蚊虫是没驱走半只,不然如何落得满身咬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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