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过花的冥河像一株普通的灵植一样,重新向深潭中沉寂。
燕楼峥还是不明白,明明幻境崩塌,傅凌君成功让他们被排斥出幻境的结局,为什么冥河还是开花了。
“走吧,”谢乐宴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拉起他,往密林之外走去。
“那只是因为是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燕楼峥却听懂了,他是在回答幻境里那个问题。
因为是你,所以认出来是伪装也没有拆穿,因为是你,所以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你。
燕楼峥忍着笑意,一派平静,却从眼睛里泄露出一点端倪,让等在外面的乌有雅琢捕捉到。
“这么开心,完成女皇的任务了?”
乌有雅琢对二人已经没有那种若有似无的敌意了,她就像一个关心小辈的好长辈,在幻境在接应他们。
不需要回答,她已经看到燕楼峥手里的花。
“恭喜。”
乌有雅琢一开始对女皇让两个东洲来的家伙来采摘梦妖族的至宝时,曾经心有怀疑。
但现在她第一次见到盛放的从根茎上剥离出来的花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女皇的意思。
她将二人送至界碑,便转身告辞了。
她兀自走了一段路,又转身看他们。
在他们身上残留着很浅很浅的南霁云的灵力的痕迹,乌有雅琢自嘲地笑了笑,过了那么久,怎么还是忘不掉。
“梦妖族长发间的银簪上,刻着与那掌柜的给我们的瓷瓶上一样的文印。”
气氛忽然很安静,燕楼峥找了个话头。
“是。”
谢乐宴抬头看他,因为燕楼峥高他许多,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又高了些。
他以为燕楼峥会问他关于怎样得到的冥河。
“我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但只要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燕楼峥看出了谢乐宴眉眼间的纠结,拍拍他的脊背,让他放松。
“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吧,对吗,乐宴。”
燕楼峥笑的时候左脸颊会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和冷峻的眉眼极有反差。梳着无极剑宗统一的高马尾,冷清里又透着一股温柔来。
谢乐宴的心脏漏跳了半拍。
他低头抚上胸口。
“怎么了,不舒服吗?”
燕楼峥担心是不是穿越幻境留下的后遗症,自己一个剑修皮糙肉厚的没有感觉,后怕有什么没关注到的细节。
“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好。”
女皇看着冥河之花神色有些复杂。
真的确定眼前人就是自己回忆中人的一瞬间,慌乱比怀念更早涌上心头。
她不相信谢乐宴没有认出自己就是那只陪伴他从洪荒走来的雀儿,为什么不愿与她相认呢。
被神女泪控制的人一共十六个,除了贾千金,其他都是锦鸡一族的妖修,他们受雇于白海狸族的少族长,那少族长就是贾万两杀害的那个小贵族。
冥河之花其实与神女泪同源,它们最初都来自于她不喜欢的另一个家伙。
那家伙是后来者,明明是草木化身,却和她一样,性属火,甚至她掌握着比自己更精纯的火焰。
我生于火山爆发的洪流里,那家伙是这样向他们介绍自己的。
那细软的枝蔓毫不矜持地搭上那人的手腕,在他掌中开出粉色的小花骨朵儿来。
那人在温软的触感里轻笑,那家伙没脸没皮地想要与他们一道旅行,那人心善,看她孤伶,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后来,再后来,再次见到她时,只有融化的血泪凝成的至宝,和废墟与烟灰里长出的冥河。
那是那家伙的孩子。
她不想留冥河在那里受磋磨,便把它带来了蓬莱,并命令梦妖一族世代守护它。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冥河真正的花,和那家伙的花一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花瓣却重叠着,因为那家伙说过,每一片花瓣里都写着它的回忆。
真好看呀,这朵柔弱的小花。
甄明月按照女皇的命令,将花瓣磨成粉末,合着重明谷的泉水,喂给了受控制的人。
他们机械性地吞咽着解药。
随着一口又一口的药下肚,他们的眼神灵动起来。
被控制的时间里,灵力以极快的速度消耗着,因此他们此刻都感受到丹田里空空如也的惨像。
他们对女皇千恩万谢,感谢女皇将他们从虚无里拯救出来。
贾千金半靠在床头,甄明月耐心地将药汁送入她口中。
她已经被告知了兄长所做的恶行,她低垂着眼眸,不敢去看甄明月。
她深知甄明月不会因为兄长的行为迁怒于他,但这更加让她无地自容。
她强撑着对甄明月说:“多谢明月哥哥,我自己来吧。”
甄明月见她有些别扭,便贴心地放下了碗,他叮嘱道:“有事你喊我。”
贾千金木然地点点头,咬紧了嘴唇。
甄明月走到门口,担忧地望着屋内,但他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开口,只能等她自己想明白。
乌有雅琢又来了一趟,来给女皇送贡品,恰巧碰见燕楼峥在擦拭他的本命剑。
她来了兴致,跃跃欲试地想和燕楼峥切磋一番,燕楼峥拗不过她,坦然应战。
梧桐细雨的中庭是一片很大的空地,给了他们很大的施展空间。
“真年轻啊。”
女皇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