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哑粗粝的女声,好像很久没有喝过水,干渴嘶哑,她的脖子上满是绳子的勒痕,伤势严重得让人心惊。
谢乐宴很奇异地认出了来人,他小心地扶上她伤痕累累的手臂,另一只手从储物袋里拿出水和恢复丹。
“王露,你怎么在这儿,发生了什么?”
谢乐宴看着那双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想起三年前那个刚下飞梭时神采飞扬的女孩儿。
“你,认得我。”
王露就着谢乐宴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两口水,重伤至此,恢复丹的作用就聊胜于无了,但好歹能让她缓口气,不至于立即昏死过去。
她掀起眼皮仔细地看着他,混沌的脑海里闪过很多杂乱的东西,却什么都抓不住。
她呆愣了半晌,直到伤口又因为长时间的奔跑而绽开,鲜红色的血顺着伤口蜿蜒流下。
她努力张了张口,眼中的神采完全熄灭,即便服下恢复丹,她还是昏了过去,但是右手还紧紧地抓着谢乐宴的衣袍。
谢乐宴不知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她的惨状也不敢贸然带着她回灵光宗。
王露作为同期最优秀的孩子,在被陈诺收入门下后,便失去了踪影,谢乐宴此后在灵光宗从未再见过她,如今想来,或许是发生了一些难以想象的事。
正巧那位性格跳脱的散修朋友有门路,他便托了那位朋友帮忙租下了近郊的这座小院子。
谢乐宴手里最贵重的丹药是康恒长老为了奖励他突破练气中期而送给他的三级回灵丹。
珍贵的丹药被磨成了粉,混在水里,谢乐宴用最小的勺子一点一点喂进她紧闭的双唇里,她在昏迷中感受到唇被打开,突然恐惧地颤抖起来,药液滴了满身。
谢乐宴极有耐心地一遍遍喂进去,吐出来,再喂进去,约莫一个多时辰,王露凌乱无章的呼吸才慢慢变得平静,但是灵气却丝毫没有被她吸收,她比一个普通的凡人更加虚弱。
恰巧这几日是一年一度的灵泉镇大集会,不仅是灵光宗,还有周边一些其他宗门的人来往城镇里摆摊或者采买,一连几日都十分热闹,人山人海,他带着王露匆匆从巷子里往外走,才不显得突兀。
王露尚未醒来,但今日天色已晚。他给王露留下了水和丹药,又留下了一封信,便先匆忙赶了回去,不敢耽误时辰,怕旁人起疑心。
因着集会,谢乐宴得了长老的命令,日日都下山来看看,因为有些修士并不是第一日便能赶上集会,来得晚些的大有人在。
下山后,谢乐宴依旧先是假装闲逛了一会儿,从集市的头走到了尾,而后趁着人多眼杂,从小道绕了出去。
谢乐宴进到小院时,便发现王露已经醒了。
她躺在床上,左手不自然地弯曲着,那是被打断后,草草包扎接上以后留下来的伤,已经成了陈年旧疴,纵使往后洗精伐髓,脱胎换骨,也再难恢复如初。
见谢乐宴来,她绷紧的神色缓了缓,在她纷乱恐惧的记忆里,闪过眼前少年在那条小巷里救了她的画面。
她吃力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小小的房间,有些陈旧,但格外干净。
她许久没有见过这么亮堂的屋子了。
“你还认得出我吗,我叫谢乐宴。”
谢乐宴扶起王露,取了床厚被子垫在她身后,眼前孱弱的姑娘已然没有支撑自己的力气。
王露死死地盯着谢乐宴。
好半晌,她才分辨出眼前的人来。
“谢,我记得你,你是与我一批来这里的孩子,你长得很漂亮,我记得你。”
王露的声音很轻,她太虚弱了。
刚入门那年,她十四岁,是那一批孩子里最大的一个,算起来今天她将要满十八岁了,可如今的她形容枯槁,瘦弱得皮包骨头,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王露姐,你发生了什么事?”谢乐宴拿出配好的草药,喂她服下。
王露回忆起那些不堪的过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没事的,不要着急,也不要慌张,至少你现在是安全的。”谢乐宴说话时音调轻柔,慢慢抚平了王露的惶恐,“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把你的处境说与旁人听。”
谢乐宴神情认真,颤抖着的王露定下心来,慢慢地,支离破碎地,拼凑出她暗无天日的那三年。
陈诺带着王露消失在山门里,余下众人的艳羡。
王露虽生在凡世,但她自也算是小天赋异禀,于十三岁那年的岁末,在帮弟弟去买果脯和叫花鸡的路上,引气入体成功,由此,走上了修仙之路。
“陈长老,我们是去内门吗?”初来乍到的王露以为自己得了仙家青睐,心中惴惴又满怀期待。
陈诺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当然,便不再说话。王露怕多言引得长老厌烦,便收了声,只快步跟着往山上走去。
陈诺掐起法诀,用传音纸鸟向不知什么地方送去传信,王露好奇地抬头看,又在陈诺转身前,赶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下。
“喏,进去。”陈诺带着王露来到一座废弃的旧山头的山腰处,二人面前是一幢幢连排修建的矮竹屋,窗门都禁闭着,明明是正当中午,却凭空让人觉得脚底生寒。
王露颤颤巍巍地应声:“陈长老,这便是弟子的住处吗?”
“让你进去就进去,连话都听不明白,还修什么仙。”陈诺语气带着一丝不耐烦,像完成任务一样,把王露赶到第一间竹屋里去。
王露颤抖着打开门,只听得“吱呀——”一声,伴随着竹子摩擦发出的声音,一股诡异的甜香扑面而来,她顷刻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