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七,东洛于民间寻得失散多年的长公主杜思圆。上大悦,遂封为长华公主,欣然许之西京为后,不日启程与西京王完婚。
这天,送嫁长华公主的仪仗一早便在皇宫的东华门前集结。
十六组赤艳的华盖引路,而后跟随公主御驾。再后则是侍从亲随车马,最末为护卫马队。
辰时三刻,仪仗便由水天南带领的十六骑护卫开路,出东华门,穿御道,入闹市,来至西京使节所驻驿馆。
西京使节廖晟恺廖大人天未曾亮便是一身正装官袍,神采奕奕地领着一众文武侍从,还有出使的护卫车队侯在驿馆门前,但等着送嫁公主的仪仗来到。
这廖大人是左等未见人,右等无动静。心内着急又无计可施,只好在门前踱步转圈。直待旭日东升,方闻车马隆隆声鸣,自远而近,正是长华公主婚驾来至!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东洛兵马大元帅水天南!
这二人见面略一点头,水天南止住车队,待西京众人入列后便与廖晟恺并辔而行。浩浩荡荡一支几百人的车队缓缓穿行在洛京城内,所到之处城内百姓皆是欢喜雀跃,停驻不前。
水天南一路行来频频向城内百姓点头致意,见到众人无不欢欣鼓舞,心中着实欣慰,自家暗地里不知道把思圆这鬼丫头夸了多少遍。再看西京众人阵容整齐,谦逊有礼,并不滋扰百姓挑衅生事,虽是不言但心内亦甚喜。
一旁的廖大人自打上马开始就乐得合不拢嘴,骑在马上逢人便拱手回礼,左右逢源那是忙得不亦乐乎啊!哪有心思理会边上骑着的帅君是何种心情。
送嫁的车马一行在东洛众人簇拥下直往国境而去,暂且不表。
再说杜思圆,自从重伤以来,在元帅府中休养已有月余。在西京贡来的地宝天材,山珍野味,十全大补丸等珍品的滋养下,伤势业已好转泰半。虽不能上阵杀敌,但至少出个远门嘛还是绰绰有余的。
彭玉婕代嫁西京,既可使东洛与西京两相交好,暂息兵戈。又能遏止颖王狼子野心,内乱不兴,确是当下时局之上策。只不过仍需慎防颖王在属地作乱,卷土重来——
“嗯……”
思圆想得入神,不提防清月丫头来至身旁。
清月:少将军!
她轻轻一拍。
杜思圆:啊呀!
抬头一看,不由乐了。
杜思圆:你这丫头,又来作甚么怪?
思圆笑着微嗔道。这一个多月来多亏了这丫头自家方能痊愈得甚好。
清月:明日便是重九端阳,少将军不如出门往城内看看可好?
她嫣然一笑回道。
重九端阳?!
思圆闻言不觉一愣,猛地想起一事。心底直道不好,便急忙去寻当初典押红玉宝剑的当票!
待她在八宝格中寻到那一纸当票,拾起一看,真个是晴天里一道霹雳!猛震得思圆是眼前发黑,双耳嗡鸣!
原来这当票上书的正是“红玉宝剑,自当五十两,三月为期。如不赎回便是死当,此当票作废!”落款为水七,六月二十五,还有一枚通红的指印在上。
要说红玉宝剑乃是杜思圆当年跟随杜正炎、水天南等人逃离西京时,获水师父所赠。那红玉剑原为一双对剑中的一柄,剑分双色,色分青赤。
赤剑之玉鞘上刻为虬龙布雨,泽被天下;而青剑则雕的是青凤衔云,风动乾坤。那雕刻的龙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纹饰精美皆为上品。关于此剑来历后文再叙此处且不表。
当票边上还躺着一枚通体红润的玉胎发束,隐雕云龙纹,幽幽泛红光。
“朔心中甚是欣喜七儿……”
“七儿可知我心意……”
“七儿这般不辞而别教人很是伤怀啊……”
“七儿、七儿……”
前尘往事如潮水袭涌而来,历历在目。直教思圆怎能忘怀,何以忘怀又何敢忘怀?!
杜思圆:啊……
原来自家入肖府时行藏早已被看破,肖府主人家肖千朔看来是受颖王彭瑞则驱策,才将我拿至颖王府上。可最后为何却又费力将我救出,还火烧王府?这于他又有何益处,实在是教人百思不得解啊!难道他所言不虚……哼!不过是巧言令色罢了,待我大意时好方便行事,真个是认人不清识人不明,想不到那人年纪轻轻城府太深啊太深!
思圆思来想去想不明白,只道是自家认人不清,以后我能避则避该躲还是躲一躲罢!只是眼下尚有一难题待解,这五十两银可不少啊!自家在肖府这些日子工钱不曾拿到还就罢了还倒赔个五十两实在是天理何在啊!
昔日陶公不为五斗米折腰,今日为了赎回红玉剑只怕是要趴地上了哎……此后杜思圆打着水天南的名义借遍元帅府上下,就连那每日进门送菜的小伙计也不曾落下,好说歹说使尽了十八般武艺终是在第三天东拼西凑地凑齐了五十两银子。
那元帅府众人也早已忍无可忍无需再忍,齐心协力把个杜思圆是打出门去,但等着水师父回府好讨要说法。可怜水师父出门在外公务繁忙,还不曾晓得自家不明不白地就欠了一大笔人情债,若是知晓可不是要收拾清理一下这溜之大吉的祸根啊!
再说杜思圆凑齐五十两银后便急匆匆地催马启程,是日夜兼程不敢稍懈。不过这市易的马驹毕竟不比军中战马,自然脚力有限,竟走了十几日方才到达西京的永都城。
待杜思圆来到当日典押玉剑的当铺之时,已是九月二十四了。
此时当铺的老掌柜正手拿当票细细看来,而后对着思圆上下打量左右端详。
管事:敢问公子可是要赎回这宝贝?
杜思圆:正是,五十两银钱在此。劳烦先生清点收讫。
她说着伸手举起一包袱凑来的碎银。
管事:不知公子可是当日前来典押之人?
杜思圆:在下不才正是水七。
思圆心说我不像啊还是怎地,这老老今日怎的这般温吞?
管事:哦……水七,可是不巧,这宝贝因为太过贵重,早已送往小老儿东主府上保管。若要取出嘛……
他煞有介事地说道,还不时去瞥面前的思圆。
杜思圆:就怎样?
思圆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道。
管事:这若要取出……须得劳烦公子往小可的东主府上走一趟了。
老管事慢悠悠地捋着长髯,笑容可掬地回答。
杜思圆:这又有何难,敢问该如何走?
管事:嗯,这当票您且收好。小老儿东主府上姓肖,就在这永都城福安街上。出大门右转直走到树根下再左拐,过俩胡同口再右拐往前直行到底便是了,要不派车马送您一程您看……
他将当票交还思圆,然后细细说来。
思圆只听得开头就隐隐觉着有些许异样,姓肖?福安街?
杜思圆:掌柜的,这福安街上可还有第二户人家姓肖的?
她出言打断这老老的滔滔不绝。
管事:无有了。这福安街上只有小可的东主府上姓肖。
老老摇首,后如实相告。
杜思圆:哈,如此多谢了!先生请留步,我自去便是了。
思圆一听,是不由苦笑啊!今日可算是明白自家当初是如何被看破内行藏的了,原来如此!
真真是好一番算计,连环计计连环,步步为营方得今日之局!
依言来至肖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杜思圆是硬着头皮欲上前扣门,不想那府门却是早就大开,两排仆从分立迎候,气势甚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