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
“再者说,我哪里有这样的能耐,公子若好奇,自己查就是了。反正公子神通广大,又无所不能……”
晏栖微微一顿,而后说道:“微臣只是想着蔺大人形迹可疑,担忧公主安危,并无其他意思。”
“嗯。”顾疏桐随意点了点头,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她抛下此钩,便是要借晏栖之力。晏栖若有心,便自会提防着蔺寒枝,去查明些什么。她虽“只是”个公主,可她对朝中形势并非一概不知。
皇帝年岁已老,却一直未曾立储。膝下皇子极多,却只有二位年长的得了封地,其中一位又是早年宗室里过继来的,其余的都养在京里。
皇子们面上和睦,背地里却斗得厉害。朝中大臣亦早早做起打算,各有支持的储君人选。
顾疏桐对蔺寒枝始终心有防备,担忧他做出什么对皇室不利的事,奈何她并无门路去探查些什么。晏栖与顾烨然关系极好,虽为朋友,更为君臣。他便不好奇,可是为了顾烨然的储君之位,为了他自己的仕途,为了晏家前程,他必不会对蔺寒枝这等变数袖手旁观。
晏栖亦沉默半晌,好一会儿才道:“那日秋猎,微臣是想同……”
“许公子!”穆娴挥着手,朝顾疏桐处走来。
晏栖自知是说不成了,抬眼瞧见跟在戚夏月和穆娴身后的萧清淮,便气不打一处来。自行去找萧清淮的麻烦,将此处留给了穆娴几人。
先前那三人远远瞧着晏栖二人的动静已瞧了许久,今见他走了,正欲上前寻顾疏桐,谁知穆娴和戚夏月又过来了,便在一边恨地跺脚。
“都赖那姓晏的,人可是萧府的人,他急得什么似的,说了这么久的话。”
“可不是嘛,也不怕少将军吃飞醋。那萧府门客这么多,怎得只带他一人前来?许朝年纪又这样轻,谁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勾当。”一人说得猥琐。
“那许朝还在那里装什么?方才话都说得那样明白了,还故作不懂。”
“哪有那姓晏的装得厉害?平日里装得清高,不喜吵闹又不近女色,原是见了个略清秀些的人便按捺不住……”
不愧是“三个男人一台戏”,三人聚在一起,便在那编排个没完。却也自知惹不起那二位,因而消了对“许朝”的心思。
萧清淮本是帮着穆娴和戚夏月同那路仁伽说那二位姑娘的事情,才一时未跟在顾疏桐身后的。这一回来便看见神色不善的晏栖,正疑惑木头脸也会有些别的表情么,便被他一通指责。
“少将军广交朋友,应该比我更清楚那三人最好什么,心里存着什么心思吧?”
晏栖话虽不客气,萧清淮却也明白他的忧心。那三人花名在外,狎玩男宠,却自诩“风流公子”。今日兴许是见顾疏桐男装斯文清秀,便动了些不该动的心思,想与之结交。
本就是萧清淮理亏,因而也未做辩解。只在送顾疏桐回宫的马车上,将此节当作笑谈讲出。
他以为顾疏桐听后会稍微开心些,却只见顾疏桐眸光冷淡,笑道:“晏公子何时这样善心了?若真遇什么不测,本宫尚有能力脱困;而他呢,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倒忧心起本宫来了。便真有什么事,与他何干呢。”
顾疏桐对别人的善意一向处理得当,从不会这样说话的。这样不领情,这样刻意。
萧清淮终于意识到,他自以为察觉到的一切,其实都是不适用于顾疏桐的。他总以为自己好像了解顾疏桐了,却又时时刻刻都在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懂她。
“晏公子也是出于好意,公主有所不知,那三人……”
好意么?只是如此么?还是想利用些什么呢?
顾疏桐想起过往种种,如果晏栖足够笨什么都不知道的话,那也许真的是出于好意。可是晏栖这么聪明,真的不明白么?
就算从未挑明,晏栖真的会什么都不清楚吗?
萧清淮还在那里说着什么,顾疏桐心内略烦躁,但还是勉强笑着:“怪道呢,临行前那三人总问我何日再去,不过不知为何沈公子瞧着却不大高兴似的。”
“哎呀,这有什么好想的。读书人都是这样,自诩清高,性子古怪着呢……”
萧清淮不知此前沈临误会顾疏桐一事,若知道,便能对此事做出解释了——早前沈临被喜好男风者纠缠,烦不胜烦,因而对此类人一向敬而远之,实是杯弓蛇影。
顾疏桐深以为然:“言之有理,晏公子不也是这样么……”
萧清淮小心观察着顾疏桐的神色,说起了其他事:“日后若再有什么雅集,公主还去吗?”
“再说吧。”顾疏桐倦然叹道。
未出宫前,她对京中文人雅集期盼已久,想着能在此结交些志同道合的贤能之辈。
可今日这诗会,到与她想象中的不同。人人皆只知寻欢作乐,所谈也非国非志。她在这待了许久,只觉着除却认识了穆娴与戚夏月外,竟像是白白荒废了半日似的。
马车照例停在那西南角,甫一停下,顾疏桐便瞧见了候在暮色里的蔺寒枝。
平日里总得蔺寒枝助益,却又一直怀疑他……顾疏桐忙欲过去寻他,蔺寒枝亦早等在一旁,扶着她下了马车。
“等了许久吧?”
“并未。”蔺寒枝摇头,眸光在暮色中显得幽深,“只是,微臣今日出宫,偶见一桩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