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杯粗茶的效力霸道得超乎想象。凌薇蜷缩在冰冷地板那块勉强算干燥的旧地毯上,身体内部的暖流和沉重如山的困意像两股力量拉扯着她。壁炉跳跃的火光在紧闭的眼皮上投下温暖的红晕,顾屿沉默添柴的背影渐渐模糊成一片摇曳的光影。所有的警惕、总裁的矜持、对这阴森庄园的疑虑,都被那汹涌的潮水淹没。
她彻底沉入了无梦的黑暗。
……
意识是被冻醒的。
壁炉的火不知何时只剩下一堆暗红色的余烬,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几乎无法驱散这巨大空间里弥漫的、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潮湿。湿透的衣物经过体温烘烤又冷却,此刻像一层冰冷的铁皮紧紧箍在身上,寒气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凌薇迷迷糊糊地蜷缩了一下身体,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下意识地往那点微弱的余烬方向蹭了蹭。
眼皮沉重得像粘了胶水,但胃里那奇异的暖意已经消散了大半,只留下一种透支后的空乏感。她挣扎着,勉强掀开一条眼缝。
昏暗。死寂。
只有余烬偶尔发出一两声细微的“噼啪”。顾屿呢?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视线在昏暗中艰难地搜寻。借着那点微弱的光,她看到顾屿就坐在离壁炉不远的一个矮木墩上,背对着她,面朝着余烬。他似乎没睡,只是安静地坐着,像一尊融入阴影的雕像。高大的背影在摇曳的微光里显得有些单薄,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
凌薇稍微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消失,也没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这地方实在太冷了。
她撑着手臂想坐起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软。湿衣服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让她打了个寒颤,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了一下,发出轻微但清晰的“咯咯”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矮木墩上那个沉静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凌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动作僵在半空。他醒了?还是根本没睡?
顾屿缓缓地转过头。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刚从某种深沉的凝思中抽离的迟滞感。昏暗中,凌薇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两道目光如同实质般投了过来。那目光里没有之前的死寂,也没有阁楼异响时的凶戾(如果那是真的话),而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像背负着千斤重担。
他的视线在凌薇湿透蜷缩、冻得微微发抖的身体上短暂停留了一瞬,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皱了一下。然后,他的目光移开,落在了大厅深处某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