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睡眠浅,外边公鸡群接连着打鸣过一遍,他已经彻底清醒。
林青眠推开窗,眼前雪茫茫一片。远处的屋顶,大树,石子路,再到门口那条小溪,全部被雪覆盖住,好像天地间就剩这片白色。
简单收拾过后,他背上包出门。脚印交错有序一直延伸至山的尽头,一路上走来,唯有雪团压做一块的咯吱声和林青眠微弱的喘息声,打破了这山野之间的静籁。
除此之外,周围再找不出第三种声响。
翻过了一座小山,林青眠找到了妈妈的墓,说是墓,其实面对的就是一破黄土。
母亲去世那年,林青眠依照她的意愿,将她葬在故土。可是村里有规矩,无功无业不让立碑,到最后只有一个坟头。
林青眠在坟头旁边种了棵树,希望这棵树代替他为母亲短暂的遮挡风雨。
待扫净了雪,林青眠靠着大树坐下来,小声开口“妈妈,我来看你了。今天天气不好,雪下很大你冷不冷呢?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忍心只留下一张薄薄的纸就离开。照片,视频都没一样再让我看看你的脸。妈妈你知不知道,这9年里我过得很糟糕。我很不好,妈妈。”
控诉的话说到一半,林青眠抽了抽鼻子,叹气一声:“对不起,我刚刚在怪你。这么多年,我没在你面前提起那个人,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提起他,但今天我想说给你听听,下次可能没机会了。”
提到的那个人就是林青眠的父亲——林强。
“火化之后的一星期里,大姑来找过我几次,最后一次来她说要把那人带回去安葬,我就把骨灰转交给她。她还说,他们对不起你,无颜再见你,之后便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带着妈妈你那份厌恶,在接下来的人生里永远地憎恨他们。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大姑。
再到后来,我听说大姑也去世了,那刻我好像才明白,这世上就真真切切剩我一个了。
刚开始恨那个人家暴,恨你的抛弃,恨大姑的不闻不问。也恨…恨池南昼的离开,而现在回头望发现一切只能恨自己。”
恨自己太渺小,恨自己无能为力。如果当初不幻想修复破碎的家庭,而是带着妈妈离开那个家呢?从那里开始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世界上没什么如果和重新开始。他改变不了,也无力改变。
就坐在地上安静了那么一会,林青眠拿起旁边随意摆放的笔记本。他随意翻开其中的一页,悲情说着:“妈妈,偷偷告诉你,我有个很喜欢的人,他叫池南昼。我该怎么和你说他呢。他对我好像总是有用不完的温柔和耐心。但就因为这样以至于我恨他的理由又多了一项,他不该救我又对我这样好的。”
让林青眠念念不忘的好其实并不是池南昼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相反的,池南昼只是在他的能力范围内对自己好而已。
说明白点,林青眠就像是在沙滩上搁浅的鱼,而池南昼恰好是路过的好心人,救了他又细心照顾他一段时间。
没人不会因为这份关怀,从而理所应当爱上池南昼。
林青眠亦是如此。
“我说他将我抛在原地,可是我现在才知道真相。池南昼高考前夕肺癌异症频繁发作,可他全忍下来了,只因为我说我们要一起高考。他是个傻子,那是肺癌不是感冒。他一直忍到考试途中吐血了,才决定匆忙飞往瑞士接受长期治疗。”
林青眠说着又忍不住落泪,记忆仿佛又回想起离开梨茶镇的前一天。
“哎,小林啊,我和小池那边联系上了,你要不要…”
林青眠正要外出,就在院子里碰上吴哥,他有些瞪大了眼,机械般的点头。
等他走到房间才回过神,吴哥联系上的不是池南昼,而是池南昼的妈妈夏曳。而现在他已经加上夏阿姨的联系方式。
正不知如何开口,对面先发来一张照片,是躺在病床上的池南昼。林青眠几乎是看到床上那病态缠身的人影眼泪就簌簌而下。
紧接着对方又发来消息:青眠啊,好多年没见了,过得好吗?阿池、他现在身体不好,做完手术不久。
林青眠:阿姨,谢谢你的关心我过得很好,池南昼他生病了吗?
夏曳:阿池来不及和你说,他肺癌复发,不过幸好这次手术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