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治疗舱内,银蓝色的生物膜规律地搏动着,其下的半透明纤维网络在幽光中流淌,如同星河。锦绣沉睡的面容安详得不真实。锦云的手掌贴在厚厚的观察窗上,指尖感受着舱体恒定的微凉。但这一次,他心中不再是纯粹的沉重与担忧。
一股奇异的、带着灼热温度的雀跃感,在他意识深处轻轻挠动。像一只终于被主人发现的小兽,正笨拙地表达着亲近。
“锦绣,”锦云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柔软笑意,对着沉睡的妹妹低语,“我好像…找到它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炽焰’…它就在这儿。”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隔着训练服,仿佛能感受到那团蜷缩的、流动着黑炎的温热“小东西”。
“它脾气不太好,还有点胆小,”锦云继续说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被邢风那个‘黑洞’吓得不轻。但是…它听得到我说话,真的听得到!”他像个迫不及待分享秘密的孩子,尽管唯一的听众沉睡着。“虽然它现在还只会‘咕噜咕噜’和‘嘶嘶’,跟只炸毛的小猫似的,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它不喜欢那个抑制环,勒得难受;也讨厌我之前乱七八糟的情绪,像吃坏了肚子…”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将邢风那番“劣质燃料”、“情绪焦油”的毒舌评价也加工复述了一遍,甚至把“归墟”那冰冷戏谑的“打招呼”也描述出来。治疗舱内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但锦云却觉得,向妹妹倾诉这些,仿佛在梳理自己纷乱的心绪,也像是在安抚体内那个同样不安的“小东西”。他能感觉到,当他说到“找到它了”和“听得到”时,意识深处的“炽焰”幼兽会传递来一丝微弱但清晰的满足和…依恋?这感觉陌生又奇妙。
离开医疗区,那股新奇的兴奋感尚未褪去,锦云在走廊遇到了刚从装备室出来的老殷。看着老殷那标志性的金属右臂和沉静如磐石的脸庞,锦云忍不住上前,带着几分求证和分享的冲动。
“殷队,”锦云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残留的激动,“我…我好像能‘看到’我的‘炽焰’了,就是…一团小小的,像活物一样的东西。邢风说它叫‘炽焰幼体’?他还让他的‘归墟’跟我…呃,跟‘炽焰’打了招呼,‘归墟’还能说话!”他语速有点快。
老殷的脚步顿住了。他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转向锦云,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片刻后,老殷的脸上罕见地没有露出惯常的严肃或凝重,反而是一种…带着复杂理解的、近乎沉重的平静。
“嗯。”老殷只应了一声,声音低沉。
锦云一愣,预想中的惊讶或追问没有出现。“您…您也能‘看到’自己的吗?‘磐石’?”他试探着问。
老殷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那只冰冷的金属手臂上,然后缓缓抬起包裹着黑色训练服、但明显肌肉虬结的左臂。他没有催动力量,只是用一种近乎凝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小臂。
“能。”老殷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沉浸于回忆的质感,“不是‘看’,是‘感觉’。像一块沉重、冰冷、带着亘古纹路的巨石,沉在意识的底部。它没有清晰的形态,更像是一种…意志的凝聚体。厚重,坚固,沉默。”他顿了顿,补充道,“疾风说他感觉到的是‘流动的风’,蜘蛛是‘伺机而动的蛛网’,袋鼠是‘力量的骨架’…镜子比较特殊,她感觉自己的‘弥散’像是…一片没有边际的、感知一切的‘寂静之海’。”
锦云听得入神,原来大家都能感受到!只是描述不同。
“那…你们能和它沟通吗?像邢风那样?”锦云急切地问。
老殷缓缓摇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极其深刻的无奈和…疲惫。“沟通?”他苦笑了一下,这表情在他脸上显得异常陌生,“不,锦云。那不是沟通。那更像是…与一头沉睡在灵魂深处的、拥有毁灭本能的巨兽共处一室。”
他看向锦云,目光变得格外锐利:“你以为我们出任务时,为什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动用‘黑炎’?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敢用得太深。”
锦云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