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谭香,谭深何本想叫兰姨一起出门,兰姨却摆摆手,表示自己要洗衣服。
谭深何看看她盆里的衣服,似乎也没几件,便觉得有些奇怪,从原主记忆来看,一般她们都是攒够了一定的量才去洗的。
谭深何问:“婶婶,现在得用井水洗,怕是不方便。”
兰姨摆摆手:“我知道,就去你花婶家附近那口井洗。”
这里不是每家都有井,有几处公用的井,花姨家附近就有一个。
兰姨眼神躲闪,见她盯着脏衣服,假装松弛却不掩紧张地说:“好啦孩儿,脏衣服有什好看的,你且去,别误了你的事。”
谭深何猛地反应过来是什么事——兰姨来月经了。
若说有什么非洗不可的,那便是月事带了,毕竟这里每个女人普遍只有两条月事带,脏了就得换。
这里的女人尚且把这事避之如蛇蝎,谭深何了然,便不多问,关心了句:“婶婶,井水凉,洗完用热汤泡泡脚,多喝热水,对身子好。”
兰姨:“……”
噢,忘了,兰姨会觉得浪费。
谭深何假装什么也没意识到地摸摸鼻子,出了门。
但这一岔确实让谭深何意识到解决个人卫生问题也要提上日程了。
之前在生死之间夺命,她根本无暇理会别的问题,现在缓下来了,她也得开始想想,她一个习惯穿内裤的现代人,是造内裤还是入乡随俗?
这个时代的人是不兴贴身衣物的,习惯用宽大的衣服掩盖身体曲线——也就是说,里面什么也没穿。谭深何一开始几乎是在强忍不适感,后面克服心理上的障碍也渐渐习惯了,但一个月一次的月经引起了她的危机感。
这种环境下,还是有个布料隔一隔比较有利于健康。
于是谭深何串门的时候,顺便与做衣服为生和见识比较广的几户人家多聊了几句,得知如果要细腻的布料,还得去县城找。
但县城……
向谷山摇摇头:“咱们这是天灾,那儿可是人祸了。”
向谷山是跟着马叔过来的女人。马叔叫谭马跃,以前以跑商为生,和身为别家镖师的向谷山不打不相识,前阵子两人一同跑回来种地了,住在一起,大家都觉得她俩是一对。
谭深何问:“州县是什么情况了?”
向谷山看看她:“具体的,不晓得。我和马跃逃出来的时候,上京的镖队都没回来,倒是逃来了几个肥头大耳的贵人,其中几个不久后横死在了街头。”
向谷山见惯了生死,此时语气淡淡的,手上也没停动作,面不改色地将死鸡开膛破肚。
“那情况不大好的了。”谭深何情不自禁地看她菜刀翻飞。
“是啊,”向谷山忽地对她一笑,“小神仙,你那戏法,能护住全村人吗?”
出乎向谷山的意料,谭深何摇摇头:“护不了。”
谭深何抬眸,迎上对方略带戏谑的眉眼:“我就算把镰刀舞得炉火纯青,我也只有一个人。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众生,人需自渡,己须护己。山姐,你可认同?”
向谷山一愣,旋即轻笑出声:“你这丫头,话说得这样漂亮,我倒真有些信你那些鬼话了。但众人想信的神仙,可不是你这般冷漠的。”
谭深何也笑了:“对呀。”
“所以,山姐你可愿收村人为徒,教我们习武?”
向谷山的刀,猝不及防地停了。
谭深何到村广场大树下时,发现小孩比昨天多了些,她们自己带了小马扎,谷雨还给她带了一个。
谷雨说,这是她娘亲自给她扎的。
谭深何笑着收下,开始讲今日份的故事。
她今天讲的,其实是昨天的内容换了个故事套子又讲了遍,有不少孩子听出来这新瓶里的旧酒,然而刚接触新知识的她们不会对此感到厌烦,而是对自己熟悉里面的知识感到兴奋。
“这我知道!”
“吃饭前要洗手!”
“不能随地大小便!”
谭深何深谙重复记忆的重要性,一下子输出不少的知识点,小孩还好,接受能力强,大人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必须强化她们的潜意识。
她最后又强化了遍昨天的顺口溜,小孩就整齐地念着回家了。
这回没小孩拦她,谭深何就提着古老的小马扎归家,却在房里发现了一个包裹。
包裹圆鼓鼓的,谭深何不知道是什么。
“哦,你娘送过来的,”兰姨笑吟吟地说道,“今天下午你不是去问你田婶要做衣服?她给她男人送吃的时候,和你娘提了一嘴,你娘方才便把你的旧衣服拿过来了。”
谭深何看着包裹,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熨热。
这不是给我的包裹,这是给原主的。她这样对自己说。
兰姨瞟一眼她的神色,唏嘘道:“你娘也不容易,你爹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家里能扛事的就她一个,你家那个田,哎哟……情况也不大好。”
谭深何不知道该回什么。
对于谭石,她可以毫无愧疚地还手;对于命苦的老太,她可以好整以暇地甩锅;对于骄横的谭继宗,她也可以干脆利落地不当回事。
可唯独她,谭盼子的妈妈,冯茹姑——谭深何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替原主面对。
“好啦,我不说啦,我泡脚去。”兰姨觉察谭深何的沉默,忙找借口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