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建筑,谭深何没什么系统性的了解,但在所有人选择一大家挤一层的环境里,能想出向天取地的生存方向,她觉得这是很了不起的想法。
不排除有可能是小朋友夸大其词,但在那个语境下,谭深何没有继续追问,一是暂时没必要,二是她不想传递出她不信任对方的信息。
不只是因职业身份,所以习惯了维护小朋友的自尊心,她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只要事情不要紧,都不喜欢做一个扫兴的人,她更偏好徐徐图之。
谭深何出来时,兰姨也从隔壁的婆子那听来了一点关于庄幺家的消息,正唏嘘不已。可等谭深何走近,她又不肯说了,推着谭深何就要去下一家。
见兰姨沉重的神色,谭深何便有了猜测,她低声问:“可是今姨……?”今姨便是庄家死了两个男娃的亲娘。
兰姨面露惊讶,随后又摇摇头,让她别乱想。
谭深何不好再问。
直到巡完一村,回到家里,兰姨才深深叹了口气:“今一那傻婆娘……”
谭深何看向兰姨,兰姨坐在灶前,看着外头玩树枝的谭香,面露惆怅:“好死不如赖活着,不都是这个道理吗?”
谭深何没有说话。作为一个小辈,她没资格评判谭今一的选择。
“可两个孩子没了,你叫她怎么活?”兰姨又叹一口气,“这当娘的没了孩,那就是没了命。”
谭深何依旧没说话。
兰姨爱谭香,也爱谭金义,这应当是没错的。
但不是所有母亲都那么一视同仁。
这是谭深何穿越以来,第一次想起自己的母亲。
有些话题说多了,在不相干的人那里就成了扰人烦的老生常谈,但在相干的人这里却是困扰一生的永恒命题。
她的爱恨几乎都投给了母亲,却从来没听到过什么回音。
谭深何眨眨眼,眼见天色尚早,转念出门去。
“哎?孩儿,你去哪?”
谭深何回头对兰姨笑笑:“给小孩儿讲故事去。”
她漫步走到村广场,那大树下已经站了好几个小孩,约摸都是6、7岁的年纪,小女孩居多。
见到她来,其中一个小孩替所有人喊道:“仙女姊姊,你让我们来做什么?”
这群小孩是谭深何沿途“家访”时要过来的。
她们和原主隔了三、四个代沟,一点也不熟,此时对着谭深何都是一脸怯怯的,却又是藏不住的期待和好奇,不知道她要她们来做什么。
谭深何熟练地挂上“面对幼儿”的专用笑脸,说:“你们想不想听话本故事?”
小孩们面面相觑,还是那个首先出声的小女孩代表发言:“我们想,但是我们还有活干呢。”
谭深何笑眯眯地摸摸小女孩的脑袋:“我这故事也不是白讲给你们的,你们听完,要帮我一个忙。”
小女孩犹豫了一下,又看看周围的同伴,随后又说:“要帮什么忙?”
“一个能帮助到整个村子的忙。”谭深何耐心地答。
小女孩貌似还想问什么,但支支吾吾一直没开口,最后她身后的小女孩们扯扯她衣服,她才说:“好吧。但我们日落就要回家的。”
面对几双亮晶晶的眼睛,谭深何开始讲故事。
谭深何也带过小幼的课外阅读项目,网罗过数百个儿童故事,要哄一个小孩完全是信手拈来,更何况是一群没过什么文娱活动的小孩。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村,叫大红村,村里有个小孩,叫小红……”
昨晚谭深何备选了几个故事,并对其一一进行了“本土化”改造,将一些必要的卫生观念塞了进去,比如将“人行道要整洁”的概念放在了最开头,这样孩子们在听故事的时候自然就记住人行道上什么该有,什么不能有。
与其说谭深何在讲故事,不如说其实是在授课,因为她在讲完一个故事后,开始抽查提问了。
“我们要讲的下一个故事,和小红那位叫‘精卫’的朋友有关。但在讲故事前,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什么导致了大红村的村民陷入昏睡?”
“是臭臭的味道!”
“臭臭的味道是从哪来的?”
“街道来的!”“她们家里来的!”“因为那些粪!”“因为街道不干净!”
“小红怎么解决这个臭臭的味道?”
“她戴着面巾,用粪箕和粪铲把它们装起来啦。”“她把它们做成了肥料!”
“她处理好后,第一时间做了什么事?”
“呃?”“她……”“她的娘夸她了不起!”
谭深何提问,就是为了查缺补漏,她仔细地补充捡粪后要净手的知识点,再编了个口水歌:
“天亮亮,地脏脏;
味臭臭,人慌慌;
我来将地洁光亮。
粪铲铲,粪簸箕;
粪桶桶,装满满;
全都被我扫光光。
手洁净,脚脱脏,
味香香,人壮壮,
我的功劳遍四方~”
小朋友兴冲冲地跟唱,又催“仙女姐姐”讲下一个故事。精卫的故事对她们来说更是有趣,虽然被谭深何爆改成抗洪卫士,但对于神话,小孩们总有各种各样的想象力与好奇心。
听到最后,小孩们都忘了谭深何要她们做什么,缠着谭深何再讲些,谭深何摇摇头,“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