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被这突兀的烈焰吓得一惊,李先生更是被火舌灼得踉跄后退,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谭深何。
谭深何见李先生维持不住那道貌岸然的笑脸,心里是一阵快意,她挑眉:“神的旨意,你不懂?”
李先生自然不懂。他是半路出家,前半生因缘际会,得到一江湖术士的青眼带着他学了些法术。他听着那人讲着玄之又玄的东西,好似真能与仙家对话,然而真教授他的大多却又是忽悠人的技俩。
偶尔他跟着修炼与仙家沟通的本领,也没有那“醍醐灌顶、飘然若凌云”的感受,只在念念有词间逐渐神志迷蒙,混沌中好像真得到了些什么启发。这些“启发”大多都是些鬼画符般的信息,他也说不准什么意思,但他猜出来的“神意”大多都能被印证个七八分,他对此也就将信将疑,混到了如今。
这次漂泊到这个小村庄,也不过是为了挣口饭吃,那神仙到底什么意思他自是不清楚,忽地被指责说他妖言惑众,他心底也有些发虚。
然而眼前这个黄毛丫头把他重金购入的佛珠串烧了,还大言不惭叫他滚!自打当了神棍,李先生去哪都能受优待,就没受过这等冒犯,火气一上来心也不虚了,势必要让这死丫头吃点苦头。
你算什么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小伎俩?
自觉受辱的李先生的反应并不如他心里那般阴翳,他露出凝重的神色,一手捧着受损的珠串,一手屈三指作念念有词状,而后如临大敌地看向谭深何,大喊:“不好!这是幻化人形的山野恶鬼,它来散播疫病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骚动,都往李先生那边靠。
村长焦急地问:“李先生,这可怎么办啊!”
李先生煞有其事:“疫病鬼当除之!但它已能幻化人形,法力强悍,须先行驱赶,待我准备一番再彻底除之!”
方才惊于谭深何举动的村民基本都信服了李先生的话,只因她苍白瘦削的样子实在是吊诡,那熊熊的火焰更是被他们脑补成地狱烈火,此刻纷纷攥紧手中的物什。
谭深何完全不怀疑,只要李先生一声令下,他们能蜂拥而上把她弄死。
她站在原地丝毫不惧,她甚至没什么表情,说的话声音也是淡淡的:“你们要敢杀我,就等于杀死神使,不怕遭天谴?”
她又抬眸,看向村长旁边原主的父母:“三妹已经死了,被你们害死的。你们还要再继续犯错?”
原主母亲袁大妹面露不忍,然而谭石却不受谭深何威胁破口大骂:“你不要在这妖言惑众!你不是二妹!你是恶鬼!”
谭深何嘴角扯起一个极淡的笑:“我要真是恶鬼,我用得着变成你们想害死的人?我只消化身成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取而代之,混入其中。谭石,你敢赌吗?假若,我并非恶鬼,在此时被你们乱棍打死,我必化作真的恶鬼,咒你男儿,断子绝孙,咒他死后,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谭深何言语之恶毒,更是引人激愤,然而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时,谭深何倒下了。
铁铲也倒在地上,渐渐灭了火。
众人惊愕。
谭深何这一路上根本没什么东西吃,沿途靠着系统认证过无毒的野果徒步了两小时,她的低血糖早就发作了。
抵挡村民攻击的时候她尚有余力,挑衅李先生后,腿肚子就开始不受控地打颤了。她得支着木铲才能站稳,到后面几乎做不到表情管理,连说话也费劲。
谭深何工作时没少低血糖,她知道自己这是要晕了,只能尽可能地给自己叠盾。
她坚持自称神使,留下村民一个杀了她或许会遭天谴的心理暗示;
她释放更多原主相关信息,不为打感情牌,只为给群众留下她说话还有理智的印象;
她对谭石和他的男儿下了狠咒,让他忌惮。
根据原主的记忆,谭深何判断眼前这群人的迷信程度比较严重,但同时也没那么恶,这样的恐吓足矣。
也确实正如她的预估,她倒下后,村民没有下手。有几个想动手,但都被谭石和别的人拦了下来。
“李先生……”村长又期期艾艾地开口了。
“……恶鬼,怎会这样就倒了?”
李先生低头看昏迷的瘦弱少年。她苦瓜那般的脸,似乎至死都会皱着眉。
谭深何再次醒来,仍是晕乎乎的。她睁开眼,一阵天旋地转后,看到的是一个简陋的茅屋顶。屋内没有照明,透过缝隙还能看到一点天光,天还没黑。
四周传来一阵难闻的气味,她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虽异常简陋,但有一些明显被人使用过的家具。
她判断自己现在在一间闲置了有一段时间的屋子里,因为那股难闻的气味闻着是食物腐烂的味道。
而且看这生活环境,原主人估计撑不过这连日的暴雨,极可能已经……
想到自己可能在一个死人家里,谭深何不敢继续往下想。她起身推了推门,门从外边被锁上了。
她拍拍门。
想来这群人到底是顾忌她的话没杀她,但不知道她为什么晕,只是关着她,一点吃的都没留下。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了,她急需有人给她拿点东西吃。
她拍门拍了有一会,但是始终没人回应。
于是她趴在门板上,仔细去听门外的动静,确定没听到什么后,索性也不敲了。
从屋缝透进来的光线有逐渐变暗的趋势,现在应当是下午,村民都忙活去了。
谭深何决定先搜刮一下这间屋子,虽然说她对能搜出什么不报希望,毕竟乱世里物资紧缺,有什么好东西就算不充公也会被人顺走的。
翻找了一圈,确实没什么能吃的,整个屋子都被搜刮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