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讷行整理狼狈形容的动作一顿,无奈道:“陆师兄此刻倒是有闲情逸致拿师妹寻开心——”她瞥见他袖口沾着的灵草碎叶,便了然道,“看来陆师兄此行所获颇丰,难怪,难怪……”
陆玉韬随手将碎叶掸去,抱着臂膀朝她走近,笑问道:“你不是跟时雨在一块儿吗?有他这位小师叔庇护着你,你怎么还逃走了?”
林讷行指尖灵光一闪,掐了个除尘法诀将一身狼藉清理干净。沉默半晌后,她还是暂且先避开了这个问题。指腹抚过腕间还剩下三瓣的莲纹,她低声答道:“小师叔他会找着我的。”
雾瘴翻涌如潮,传来远处几声暴烈雷鸣及倏然贴近又瞬息远去的飘忽人声与金铁交击声。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林讷行想起来当下的紧要事情,她忙道:“陆师兄,你可知这个秘境是什么?”不待陆玉韬回答,她便肃然说道,“眼下境内有些地方时空错位,我们得去找阿语。”
陆玉韬没有立刻就跟她动身,而是设下结界,先询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待问清各项细节后,他道:“秘境一万二千年才开放一次,若是有人正好在万年前或者数万年前进入,又在这秘境中潜心修行直至化道,那么境内有人留影传道,便也可以说得通。”
他敲了敲宗门符牌,又问林讷行:“但宗内的各处藏经阁我都去过,并没有你所说的《九州异闻录》。更何况,若真有这样一本书记载着万古前就存在着的归墟境,仙盟怎会不知?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林讷行陡然冷静下来,快速回想记忆中的异样。突然,她眸光一凝,指甲深陷入掌心:“不是我……难道是阿语?可他是什么时候将这段记忆传入我识海里的?”她紧按着额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艰难处理了这一信息之后,她才颤声说道:“难道说,是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是幻境里的细羽藤……还是说,根本就是阿语他落入了时空之隙,在过去留下了痕迹?”
陆玉韬道:“先不要急着下结论,未必就是记忆出了问题,或许是你们在别的什么地方看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林讷行道:“可这《异闻录》记载的烛阴尸境,连你也不知道……”
“阿行。”陆玉韬正色道,“我并非全知全能,仙盟也不过数千年前才立起来,不知道这归墟境也并不奇怪。”
林讷行急声道:“可若并非是那飘渺天音篡改了我的记忆,这册本不该出现在当下的《异闻录》就是因为有人改动了过去的因果,才在冥冥间进入我识海内的呢?”
陆玉韬道:“此处既是神裔堕尸自然生成的秘境,其中规则为它生前的能力,实属常理可推,但仅止于此。无论是神裔残念还是秘境中的化生灵智,即使可以影响规则的衍化,也都无法直接悖逆天道至理。”
林讷行反驳道:“可若是如此,小师叔他为何能够被太上长老他带往十数年前?”
陆玉韬闻言笑道:“哪里有什么穿越时空,逆天改命的法子?即便有,顶多不过就是黄粱一梦罢了。其间若是有因果偶合之处,便多是人心算计筹谋,或是在观得天机后借势落子。”
他琥珀般澄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深沉,“过去的事情可以观视感受,但永远无法改变。能够发生变化的,只有当下和未来。甚至……就算是未来,许多命途轨迹也早已注定。除非存在一个争命的混沌之‘无’,否则即便是神祇再世也难以随意拨扰命线。”
听此一言,林讷行不禁垂眸沉思。她手中紧攥着那块藏着道侣契的寒髓玉珏,在回忆与思量间无意识地用指节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半晌不曾言语。
直到识海里响起她曾侧耳贴在沈谦语胸膛时所聆听到的心跳声,她才微微阖了阖双眼,将情绪尽数收回。
她将玉珏放回腰间悬挂:“既然这样,那我们更该尽快找到阿语,免得他因不知情而陷入危险。”
陆玉韬道:“沈谦语那边不必去管,怕的是你为了追寻他,反倒误入了时空乱流。且你腕间莲纹只剩三瓣,再经不起一次幻境消磨,若再误入幻境陷阱,可还能完好无损地出来?”
“不必去管”几个字如钝刀锉剐在林讷行本就因为担忧而微乱的心神上,让她灵台震颤嗡鸣,连陆玉韬后面所说的话都差点未曾听清。她神色一变,不自觉地向后连退了两步。
她心中暗道:小师叔的事情也就不说了,连陆师兄也这样冷漠了么?不,他们本来就都是无关之人,一缘一行,本就随性。
“你若不愿帮我,直说便是。”她侧步稳住身形,自储物袋中掏出一叠符箓备入袖中,决然道,“无论他此时在哪儿,我都得去找到他。”说罢,她转身就往雾瘴浓处冲去。
陆玉韬拂袖荡开雾瘴,瞬步便挡在林讷行身前:“届时若时序归位,你们两个却因相互错过而光阴两隔,或因天音蛊惑致使因果尽断,那才真的是追悔莫及!”
林讷行抬眸紧盯着陆玉韬,试图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一点破绽:“陆师兄,上次阿语她去镇塔时,你也是这样拦我——难道这次,你们又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然而陆玉韬始终坦然自若,林讷行在他身上瞧不出半分破绽。他平静答道:“我在来之前连这秘境是何形成都不知,如何能够跟他提前商讨谋划些什么?”
林讷行眉头紧锁,沉声道:“不是你,那就是阿语他又瞒着我独自涉险。是了,那晚他就有些不对劲,偏要对我那样纵容迁就……”她语声一顿,眼里已经染上几分偏执,“甚至,还想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契自伤……”
陆玉韬见她神思不守、灵息乱溢,手中掐起一道清心诀就向她灵台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