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闪烁着奇异华光的四维空间,我得以“觐见”星神。
祂没有固定的形体,就像是一场永恒流变的风暴。
无数面具在我眼前生灭,哭泣的面容下一瞬变成狂笑的怪脸,庄严的神性紧接着被一张滑稽的鬼脸取代,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根本无从捕捉。
“瞧瞧!阿哈发现了什么,新的欢愉令使!”祂嘻嘻笑着,说道。
我艰难地聚焦思绪,对抗着灵魂深处传来的眩晕与战栗,开口问祂:
“我能用令使的力量……改变过去吗?”
“哈哈!当然可以了,聪明的孩子。”
祂的回应仿佛来自四面八方,男女老少、喜怒哀乐,无数声线重叠,却又清晰可辨,带着浓浓的戏谑。
“多有趣的问题!改变过去,多么诱人的想法!”
面具的变换骤然加速,最终定格在一张似笑非笑、眼角弯弯的面具上。
“但是,”祂将语调拖长,像孩童发现了新奇的玩具,“前提是……你用得出来啊~”
“这注定是一场值得关注的盛大演出,阿哈期待见证~”
话音未落,祂的存在感骤然抽离,如同从未出现过那样。
那流动的光影、变幻的面具瞬间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依旧令人不安的四维空间。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洪流猛地灌入我的身体。
那是一种澎湃、浩瀚,带着某种欢愉又混乱的力量,仿佛宇宙深处的狂笑和哭嚎都凝聚成了实质。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力量足以撼动星辰,扭转因果。
我尝试去引导它,调动它,哪怕只是一丝一毫。
然而,它纹丝不动。
不,并非纹丝不动。
它在我体内欢腾、雀跃,像个精力过剩却不听指挥的顽童,自顾自地鼓动着,却完全不理会我的意志。
......
后来,酒馆接纳了我。
这里是阿哈狂热信徒们的聚集地,名为假面愚者的信徒们聚散随缘,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那股“找乐子”的风吹着,满世界地飘 。
在桑博即将前往雅利洛-VI的前夜,他难得的找我约了顿酒。
他也是假面愚者的一员,常常自诩情报贩子,和我算得上.....合作伙伴。
我自认为我们私交不算多好,但架不住他一口一个“姐们”甜腻腻地叫着,最终还是带着礼物赴了这场只有我们两个人饯别会。
老旧唱片机里,女歌手的嗓音像融化的蜜糖,缠绕着酒馆里暗黄色的灯光。
空气里飘着一股挺好闻的味道,是麦芽酒和某种果汁混合发酵后的香气。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至下半夜,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冰块,看着它们叮当作响,再一次问出了那个已经问过无数人的问题。
“什么是欢愉?”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支配欢愉的力量,虽然我的人生确如一场存在主义和荒诞主义交织的默剧,但我实在算不得一个多有趣的人。”
“难道这就是我无法使用力量的原因吗?”
我没指望自己能到什么指引,只是象征性地不放饵料般的撒一空网,不论网上什么答案都是惊喜。
“哦,别这样说自己,老桑博的心脏脆弱,可听不得这些话。”
坐在对面的桑博向前倾了倾身子,他将手肘支在桌面上,凑近了一些。
蓝发狼尾、发梢处还挑染点银色的青年轻佻地冲我眨了眨眼,那双碧绿色的宛如深海里攀浮在礁石的海草,下垂的狗狗眼无端地还带点勾人的味道。
但他问出口的话却意外的直截了当。
“姐们,你觉得自己为什么会被星神注视?”
“......人定胜天。”几乎没怎么思考的,我脱口而出道,“事实证明,不靠阿哈的力量,我也能回到过去,而且不止一次。”
“我不否认,我渴望得到这种力量。天若予之,不取反咎,但——”
“令使的力量从来不会成为我最后的希望,若是神明最终展示了他的青睐,那也一定是我以人的身份倾尽了自己所有的不甘和努力。”
说到这里,一股莫名的寒意蓦地窜过了我的脸颊,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冰冷指尖悄然划过我的皮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下意识地偏过头,正好对上了桑博专注到有点冒犯人的目光。
但几乎就在我们目光重合的一瞬,那股令人不适的尖锐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他惯常挂在脸上的、无辜又带点狡黠的神情。
那深刻的注视仿佛从未出现过,连同他一句轻得几乎被酒馆里低回的乐声彻底掩盖的呢喃,一同消逝在昏黄的空气里。
“或许,”他那低语轻飘飘得如同叹息,就像一片羽毛轻刮着耳膜,“我该跟着你。”
“嗯????”
我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听错了,忙不迭地向他求证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说,我的好姐们,我可以给你答案了。”
桑博的尾音扬了起来,恢复了那副油腔滑调的熟稔。他的声音含着笑意,像是在分享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不过嘛,”他微微后仰,拖长了语调,那副慵懒的姿态里尽是商人盘算利益时的精明,“我老桑博,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客人要是觉得咱这答案还算值得,”他轻佻地冲我眨了眨眼“下次见面的时候,我老桑博可要讨点‘小东西’,权当是利息咯~”
然后,他也不等我同意,就贱嗖嗖地公布了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