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果要问我为什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前往翁法罗斯。
那我会先反问你——
假若给你一块外星土壤,你能从中分析出什么信息?
这并非两个毫不相关的问题,问题的答案就是我前往翁法罗斯的因由。
诸君,我此前并没像向各位介绍我的第二故乡。
这很公平,毕竟我们相互之间的了解,实在是匮乏得有些可怜。
你们或许难以置信,我曾经也来自那个你们熟悉的时代,呼吸着和你们差不多的空气,甚至可能还抱怨过同一种糟糕的天气。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老实说,我自己有时也觉得恍惚,上辈子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我的黄粱一梦。
但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当我以一个新生婴儿的身份,在“迪卢卡罗星”第一次睁开眼睛时,我的第二段生命,开始了。
Diluculo,它的名字在古老的拉丁文里,意为黎明。
这名字起得真好。
我的故乡,确实曾像破晓时分的天空那样,充满了美得无法形容的希望。
那里不只有秀丽的山川,更有尖端的科学造物,科技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达到了近乎完美的平衡。
这里的人们信仰纯美的星神,但这并非空洞的膜拜,星神的指引融入了生活每一个角落。
孩子们会在夜晚仰望星空,学习能够测绘出星图的古老歌谣;最顶尖的工程师们,也会从星辰的运行轨迹中,寻找突破性的设计灵感。
生活在那里,你会觉得宇宙本身就是一座圣殿,而我们就是其中虔诚又自在的学徒。
故乡啊……我的故乡。
那段记忆从未褪色,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以至于故乡毁灭后的今天,我仍能轻易描摹出每一个细节,指尖甚至能勾勒出母亲惯用的织物那独特的柔软触感。
我的父母视我如珠如宝,这份爱浓烈得几乎没有边界。
他们从不试图约束我什么,好像我天生就该横冲直撞。
现在想来,我如今这百无禁忌的性子,大概就是那时候被他们惯出来的。
在我还小的时候,他们总会一脸后怕又带着点炫耀地和我念叨那件事。
说我刚落地没几分钟,一个他们也记不清具体长相的“坏女人”——这是他们的原话,试图接近我。
“然后,噌!”我父亲会挥舞着手臂比划,“一只看不见的大手就把她抓走了!星神护佑!”
母亲则会赶紧抱紧我,迭声说:“我的宝贝,是星神赐予的孩子。”
而神赐的待遇,就是没规矩。
他们对我几乎有求必应,大概觉得就算我捅破天,也会有无形的力量护着我。
所以,当我刚能摇摇晃晃走路时,就被领进了实验室。
那不是冰冷的数据工厂,更像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奇妙花园。
那些精密仪器在我眼里,跟积木没太大区别。
培养皿里生长着能在真空生存的奇特菌株,模拟行星环境的生态箱里有微缩的奇异地貌。
我最早的玩具,就是那些报废的传感元件和淘汰的显微镜片。
没人阻止我笨拙地触摸那些闪烁的控制面板,也没人呵斥我把营养液滴得到处都是。
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着,偶尔搭把手,眼神里满是纵容,他们从不约束我的好奇心,反而想方设法地满足它。
这种放纵,让我从小就觉得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六岁那年,我理所当然地迷上了天外的一切——我开始研究飞行。
是的,不是模拟器,是真的飞行。
我找遍了家里能拆的废旧设备,又软磨硬泡从父母的实验室“借”了不少材料。
他们看着我把起居室弄得像个废品回收站,不但没阻止,父亲甚至还指点了我几处关键的能量回路连接。
经过几个月的叮叮当当,我的第一艘“船”,成型了。
我叫它“小冲撞号”——这名字确实不是白叫的。
第一次试飞,它就在草坪上刨了个坑。
第二次,撞歪了花园里的星晷仪。
第三次……呃,险些削掉邻居家房顶的天线。
父母每次都得去赔礼道歉,回来却还是笑嘻嘻地问我:“我可爱的小淘气鬼,下次准备撞哪儿?”
但很快,我就能熟练地开着它冲出星球引力井。
第一次冲破大气层,看着迪卢卡罗星在我脚下变成一颗蓝绿色的宝石,那种感觉就像……整个宇宙都在对我招手。
新世界的科学太慷慨了,只要你敢想,人人都能冲出天空。
我简直爱死这个世界了!
附近的星系?那确实成了我的后花园。
今天去看看那颗有着水晶森林的小行星,明天绕着双子星玩光影追逐,后天再去捞几块漂浮的冰晶彗核当纪念品。
我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探索我的“后花园”,偶尔也会带回些奇奇怪怪的石头和土壤样本,父母会帮我分析,然后告诉我那里面藏着哪个星系的秘密。
而最后那一次.......
最后那一次,我去的无比之远,远得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的探险。
那一次,我真是玩疯了,把“小冲撞第9号”,开到了连星图导航都开始闪烁警告信号的远方。
我的“后花园”已经满足不了我了,那些水晶森林和小行星带,看多了也就那样。
我要找点真正没见过的。
然后,我看见了它。
——一列火车。
行驶在漆黑的宇宙真空中,庞大、华丽,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
它不是依靠喷射推进,更像是沿着某种无形的轨迹滑行,优雅得不像人造物。
我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忘了。
这东西……比我见过的任何星舰都要壮观,简直像是一整座移动的城市,或者说,神殿?
我下意识地就想靠过去看看,甚至盘算着能不能跟它打个招呼,问问它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