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得香,他笑得欢。
他笑得欢,她吃得更香。
这家鱼头店,是他俩偶然一次躲雨时发现的。
夫妻店,二层仿古小楼,店面不大,鱼是一大早从千岛湖送来的活蹦乱跳的鱼,鱼头汤的做法简单却超级好吃。
后来,他俩总在下雨天想起这家小店。
每次光顾,两人都会点上一份鱼头汤和几样小菜。然后落座于二楼的窗边,看着窗外雨点轻轻敲打玻璃,细细品味那来自湖中的鲜美。他细心地为她剥去鱼刺,她把嫩滑的鱼脸夹到他碗里。
他说,蓝欣是他见过的“最会吃的人”。她说,夏启明是她见过的“最会找吃的人”。他说,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自从他离去,蓝欣不愿去同他一起呆过的任何一家店,除了这里。大概是老板和老板娘始终和气恩爱,大概是鱼头汤和下雨天是绝配,大概是躲进小楼成一统……
咳,想那负心汉作甚!
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我在小小的临州城里挖呀挖呀挖——”蓝欣有节奏地拍着手哼唱,笑道,“我是分行三大吃货之一。你们新区支行评的。别以为我不晓得。”
新区支行评出“信达临分三大吃货”:俞悦、方临之、蓝欣,暗戳戳嘲讽他们是光会吃不会做事的人,很快传遍整个分行。俞悦是公司业务部兼金融市场部总经理,传说她靠陪领导吃喝上位,和大集团老板、分行领导、总行高层等有染,花边新闻远超方临之。和俞悦齐名,蓝欣觉得丢人,决心处理好王启明拖欠贷款的问题,不再被人非议。
等上菜的间隙,蓝欣将王启明的老窝和上门计划告诉白玥儿。
“支行同事说,我们上次是运气的。追债其实很危险。”白玥儿压低声音,“听说,追债人有被欠债人追砍的,有被企业员工围殴的,甚至有被企业主下套进去、下药抛尸的。”
蓝欣柳眉骤紧:“什么?姐知道江湖险恶,没想到坏人如此猖獗!”
“真的。”白玥儿也有八卦的时候,“听说,分行风管部瘸腿副总,就是追债被客户打断腿,因祸得福升的职。劳动路支行一个前辈追债时脑袋被人砸伤,致半残,走路说话做事都不利索,只能干些基础行政工作,最后被边缘化了。”
“白月光,你从哪听来的这些?”
“我们支行的老客户经理七哥,信达百晓生,上到董事长,下到小柜员,八卦信手拈来。他以前在分行当办公室主任,就因为嘴大犯了什么错,被发配下来。”
“七哥的大名听说过。难怪我们部门除了两个总、方临之和我,其他人个个五大三粗的。哦不,方临之看上去细皮嫩脸,也算高大壮实的。”话毕,蓝欣心想,“几年不见,他不会变得那么混蛋吧?”
“欣姐姐,我怕拖累你,要不,跟高行长换个兵强马壮的人?”
“不。”蓝欣否决,“你想临阵出逃?”
“没有。我没这个意思。”
“知道。跟你开玩笑呢。我刚把你捞出来,你还想自己跳回坑里去?再跳进去,就难脱身啦。”蓝欣比了个抹脖一的动作,“王老赖会把我们卡卡吗?”
“不会。”白玥儿摇头,又点头,“但也不好说。”
春季的天,娃娃的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瞬间就阴云密布,紧接着就是一场急雨倾盆而下。
蓝欣原本沉浸在甜蜜回忆中,转念想到曾经无条件信任的他变成老赖且指不定有多下三滥,她不禁沮丧起来。这种情绪起伏,就像春天这天气,难以捉摸却又真实存在。
骤雨把街景洇成朦胧的水彩画。蓝欣望着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出神,服务员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鱼头豆腐汤,缓缓放在餐桌中央。
鱼的鲜香和豆腐的豆香交织,混合着汤中的紫苏香,在空气中弥漫开。然而,蓝欣却无心品尝,看着锅里被劈成两半的鱼头,心中涌起不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感觉自己就像这鱼——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王老赖的大餐,暗暗发誓:绝不能任人宰割。
白玥儿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滚烫的汤,往自己面前的小碗里倒。她的动作急切,仿佛已经等不及要品尝这鲜美的汤汁。
服务员提醒:“汤很烫,请小心慢用。”
这句话让白玥儿的动作微微一顿,也把蓝欣的思绪从不安中拉了回来。
“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蓝欣似在告诫自己,追债不能急于求成,必须谨慎周全地谋划。
她们边吃边商议计划,最后决定分头行动,各自找领导去,争取更多人手协助追债。如果从领导那里要不到人,再另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