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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相识:冰与火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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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上,粉丝的争论还在继续。

回复10086:你们有没有发现,慕云励最近的笑容……好像不太一样了?

回复10087:哪里不一样?不还是那么帅吗?

回复10088:不是帅不帅的问题……是感觉,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没有光了。

回复10089:别瞎分析了!慕云励是完美偶像,他怎么可能不开心?

——

而现实里,那个“完美偶像”正躺在地上,无声地崩溃。

多年前,洛杉矶的夏天,阳光像是融化的金子,粘稠地铺满了街道。但对于在“蓝调港湾”餐厅后厨刷盘子的慕云励来说,这光芒被油腻的水汽和消毒水的味道隔绝了。十八岁的暑假,他需要这笔钱,不是为了玩乐,是为了支付偷偷报名的一个短期音乐工作坊的费用——一个对母亲严格规划(生物学预科、常青藤大学、科学家之路)的小小反抗。

汗水沿着他额角滑下,混血儿深邃的轮廓在昏暗的后厨显得有些疲惫。他刚结束一次小型的物理竞赛,名次不错,但母亲那句“还可以更好”的评语,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指尖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洗涤剂里有些发皱,微微刺痛。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琴键冰冷的触感。餐厅大堂隐约传来轻柔的背景爵士乐,那声音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搔刮着他心底最隐秘的渴望。

“云励!前面钢琴师临时请假,经理让你去顶半小时!快!”领班探进头来,语气急促。

慕云励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被一种熟悉的恐慌攥住。“我?可是……”

“别可是了!你不是会弹吗?赶紧的!客人都等着呢!”领班不容分说。

推开后厨沉重的门,餐厅里明亮的光线和冷气扑面而来,混杂着食物和咖啡的香气。慕云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因即将暴露在陌生人目光下而升腾起的紧张。他走向角落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步伐刻意放稳,试图掩盖内心的波澜。这种暴露在众人前的感觉,总让他想起高中更衣室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窃笑——关于他混血儿过于精致的脸庞,关于他那时比同龄男孩矮小的身材。那些带着恶意的绰号和推搡留下的淤青早已消失,但那种被审视、被评判的刺痛感,却像烙印一样刻在骨子里。

他坐下,指尖有些冰凉地落在黑白琴键上。深呼吸。他选了首肖邦的《夜曲》,Op.9 No.2。这是母亲唯一勉强认可他弹奏的“高雅”曲目之一。流畅的音符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努力将心神沉浸在音乐里,暂时屏蔽周围刀叉碰撞的轻响和低语。

一曲终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慕云励微微松了口气,准备开始下一首。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略带稚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穿透了餐厅的嘈杂,像一枚精准射出的冰锥,直直钉在他耳膜上:

“第17小节,右手的降E音,你弹成了还原E。还有,你的颤音(trill)太机械了,缺乏呼吸感。肖邦不是机器。”

慕云励猛地转头。

声音来自靠窗的一个卡座。那里坐着一个少年,看起来顶多十三四岁。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起,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面前只放着一杯清水和一本摊开的乐谱。少年有一张过分漂亮的脸,眉眼深邃,鼻梁挺直,嘴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线。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漆黑,沉静,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此刻正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慕云励,眼神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洞悉一切的平静。

那种平静,让慕云励瞬间想起了高中实验室里那些精确无误的刻度尺和显微镜——冰冷,客观,不留情面。一股混杂着被冒犯的羞恼和被看穿的狼狈直冲头顶。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防御性的尖锐:“你说什么?”

少年,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扫过钢琴,又落回慕云励脸上,声音依旧平稳无波:“音准和情感表达。前者是基础,后者是灵魂。你两者都欠缺火候。”他拿起水杯,姿态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优雅和疏离,“或许,你更适合弹点简单的流行歌?”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扇得慕云励脸颊发烫。他感觉自己精心构筑的、在音乐上那点可怜的自信堡垒,在这个少年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周围似乎有低低的笑声传来,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些好奇或讥诮的目光正聚焦在他身上。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种熟悉的、被当众扒光般的霸凌感再次袭来。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压下翻涌的屈辱和愤怒。

“你……你懂什么?”慕云励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想大声反驳,想证明自己,想用一连串的履历砸过去——物理竞赛奖杯、接近满分的GPA、被名校提前录取的通知……可这些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在这个只谈论音乐的少年面前,他引以为傲的“完美”成绩单,毫无意义。

少年轻轻放下水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看着慕云励,那双黑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果然如此”的了然。“技术可以练,”他淡淡地说,“但恐惧不行。你害怕犯错,害怕不完美,所以你的音乐被框住了,没有生命。”他顿了顿,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真正的音乐,是灵魂的呼吸,不是尺子量出来的。”

“灵魂的呼吸……”慕云励下意识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母亲严厉的声音在脑中回响:“云励,音乐是消遣,是点缀!你的天赋在科学,在逻辑!不要浪费时间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那些被强制锁进琴房练习“高雅”曲目却不准流露出真正热爱的压抑,那些被要求放弃乐团排练去参加奥数培训的失落……无数个被“完美规划”碾碎的、关于音乐的微小梦想碎片,此刻在这个陌生少年冰冷的话语下,竟奇异地开始灼烧、发烫。

他死死盯着少年。少年却已经收回了目光,重新专注于面前的乐谱,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颠覆慕云励内心世界的评论,不过是随口点评了一下今天的天气。那份旁若无人的专注和高傲,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冰山。

经理焦急地打着手势示意他继续。慕云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回头,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这一次,他弹的不再是肖邦。他选择了一首自己私下偷偷写的、从未示人的旋律片段,带着点布鲁斯的忧伤和即兴的随性。他不再去想音准是否完美,不再去想技巧是否炫目。他只是弹,笨拙地、带着点豁出去的莽撞,试图抓住少年口中那虚无缥缈的“灵魂的呼吸”。他想起自己躲在被窝里用老式录音机录下的即兴哼唱,想起在图书馆角落偷偷翻阅乐理书籍时的心跳加速。

琴声不再圆滑,甚至有些磕绊,但奇异地,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生涩却真实的情感流动。

少年没有抬头,但翻阅乐谱的手指似乎停顿了半秒。

当慕云励带着一丝宣泄后的虚脱感结束这段即兴时,卡座那边已经空了。那个清冷的少年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只在桌上留下几张足够支付那杯清水的钞票。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尖锐的交锋,只是一场幻觉。

慕云励坐在钢琴凳上,手指还在微微颤抖。后厨的油腻气息似乎又涌了过来,经理催促他回去干活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但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深处,被那个少年用冰锥般的语言,狠狠凿开了。

“害怕犯错……害怕不完美……”少年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与母亲严厉的叮嘱、与更衣室里刺耳的嘲笑声交织在一起。

不!

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反抗欲在他胸腔里炸开。凭什么他不能追求自己真正热爱的东西?凭什么他的人生要被“完美”的尺子框定?那个少年……他凭什么可以那样笃定地谈论音乐的灵魂?

一种混合着不甘、屈辱和某种奇异兴奋的火焰,取代了之前的恐慌和羞耻,在他眼中燃烧起来。

回到狭窄的公寓,窗外是洛杉矶永不熄灭的璀璨灯火。慕云励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桌上堆满了厚厚的生物学课本和习题集,象征着母亲为他铺设的“光明坦途”。他沉默地看了几秒,然后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一堆杂物下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被反复摩挲、边缘已经卷起的纸——那是学校下学期的选课手册。

他翻到“音乐学院”那一栏,目光死死锁在“音乐理论”、“和声学”、“键盘技巧(高级)”这些课程名称上。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撞击着肋骨。

那个少年冰冷审视的眼神,仿佛穿透了时空,再次落在他身上。

慕云励拿起笔,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然后,在“辅修专业意向”那一栏,异常清晰、用力地写下了两个单词:

Music Minor.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像一声宣战的号角。窗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在外,只有他胸腔里那团被点燃的、名为“音乐”的火焰,在无声地熊熊燃烧。他知道这将是另一场艰苦卓绝的战役,对抗父母的期望,对抗自己的恐惧,甚至对抗那个少年口中指出的“不完美”。但此刻,一种久违的、属于他自己的决心,坚定地压倒了所有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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