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存稿箱的时候翻到的,存稿箱的恩情还不完。)
1.
“起来了……”
有个少年低声催促我起来。他大概位于我六点钟方向不到一米,差不多就是“邻居”的位置。
我懒懒地蹬开被子,伸了个懒腰,胳膊竖直着,告诉他我清醒了。等我差不多适应我的新身体,我就坐起来,揉着眼睛看着他。
这个地方不见天日,甚至有尸体腐烂的味道,怎么看也不适合给孩子居住。但是,不妨碍我的侦查。
这个孩子有些营养不良,一头白发(其实还有些黑挑染)发尾分叉,但还算整齐,不是个邋里邋遢的主。我是狐人,而他是只奶牛猫?……其余的就没有了。
他长得很好看。很有精神,和环境格格不入。
我检查了一下自己,我和他差不多大的样子,但比他瘦小些。我和少年都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款式松垮让我怀疑我这是在穿睡衣。我和少年都没有鞋袜,病号服是我唯一的衣物。
——我在精神病院,稍加推理即可。
我本来想打个哈欠的,他立刻在我发出鼻音时捂住我的嘴,给我做了个无声的手势,同时谨慎地张望了一下四周。我睡意惺忪的脸配合地做出紧张的神情,因为我意识到我们在逃亡。(根据氛围感带来的套路)
他自觉地担任了哥哥的角色(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到的剪刀“咔嚓咔嚓”地剪了我的裤腿。
他和我差不多高,所以他是跪下来做这件事的。他干脆利落地站起来,然后从游戏中类似于背包的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
他拉着我的手,赤着脚跑到残破的门口,拧转钥匙,我隐约听到了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很害怕,但是更害怕失去我。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既不让我难受,又让我跟他走。
2.
门开的时候,我面前出现了一晃而过的【《Person’Puppet》】,【Ready?Y/N】的花体字模板伴随着脑内一道嗓音的出现。
【嗨——小荷花——】
这位是我的“姐姐”银狼。我现在有些生她气,因为她是我现在被“囚禁”在这家精神病院的罪魁祸首。我不想对她发火,因为她也确实做出了牺牲。
我们被困的游戏叫做《Person’Puppet》,是一个系列,这是第一部,主地图在精神病院。通关条件为玩家收集水晶,触发所有过场动画,解锁Player的身世。因为我是个划水的,所以我选择成为可有可无的Partner。
Partner的身份是随机的,但一定会和Player密切相关,身世也是统一的,只不过是支线任务,没有强制要求解锁。我不想干,你银狼姐当Player时又分身乏术,因此,我对“我”的过去并不清楚。
但是银狼知道“我”的过去。就像在现实世界中她和我十分熟络一样,在游戏里她也清楚我的一切。包括我需要和不需要的所有信息。
我从银狼那里知道奶牛猫叫波提欧以后,很快点了【Yes】。我在还没有点上去的那一瞬间,知道了这玩意儿是可以通过意念操控的。现在,我的动作在奶牛猫看来,是个滑稽且无厘头的行为。——兴许这行为里还包括银狼与我对话时你短暂的停滞。下次注意。
“你在做什么呢?……啊,抱歉,我忘记了。”他那一瞬间忘记我被关在这里是因为在意义上有精神疾病。很正常,精神病人有时候比正常人都正常。
走廊上现在还很安静,波提欧把我护在身后。他对我的态度从来没有变过。
虽然我和这个NPC才见面没一会儿,但是我已经喜欢上了他。
3.
实际上安宁也没有持续片刻。
【小心点,红名杀过来了!】银狼把地图发给我看,但很遗憾,她的权限不能共享给别人。(我们共同的家长为了防止我们娱乐时失去游戏体验而设立的)
出乎意料的是,奶牛猫的反应比我还快,他似乎提前有了感应,又或许是开发商对玩家的最后一丝怜悯,波提欧快速且准确地选出了正确的逃生路线。当然也是意义上的。那是柜台。玩家需要在那里 触发过场动画,获得根本没用的“需要密码”的提示。我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奇怪的关爱,因为Partner的存在感让人一言难尽。如果不是自由操纵,Player连理都不理Partner一下。
零星的几个长得很像《寂静岭》的女护士的丧尸拿着手术刀或针筒跑过来了。她们还算动作轻捷,后面有一个肥硕的护士长拖着一个比人都大的针筒将给玩家表演一发火箭头槌。
“我来拖住她!!!”波提欧出乎我和银狼意料地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给我指了个方向,然后对着护士长肥大的身躯就是一梭子。
【这不科学。】我能想到银狼面无表情地敲键盘,【我玩的时候都没有这种福利!……他继承了我的通关装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赤脚跑着,没有回头。他也不会管我回没回头。就算此刻他有了意义上的战斗经验(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是善战分子,保守起见,算他是游戏里那些拿到了武器就能迅速0帧起手暴怪物血条的主控角色),但他需要时间消化,而且他的身体条件是硬伤,所以目前他根本应付不来这几个低等怪。
说实话,在知道银狼惊呼他有【无限弹药】的buff后,我毫不担心他的安全,因为我是屑玩家。而且没有Player,我也能通关。
4.
不过看在他在意义上保护我的份上,我决定帮他一把。
我到达柜台后,一脚踩在前台丧尸脸部的肉瘤上,在他的口水没有脏了我的脚之前,摘下通风管口的百叶窗蹬上二楼。那些低等怪的肌肉和智商不足以让他们爬上通风口,数据也限定了他们的活动范围,所以我没有管通风管。而且我相信波提欧能靠这个上二楼。
长久相处带来的默契就是这般,银狼在我奔波时帮我规划路线,告诉我哪有道具要拿,给我省了不少时间。我在这里找到了一双鞋,属性增益效果据说不错,我决定给波提欧以作谢礼。我吃了些面包,感受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可恨自己的能力使不出来。
Partner的存在感低到连怪物都会忽视,所以我不需要担心我松松垮垮的睡衣被血染成乱七八糟的颜色。这让我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我在二楼没有看到悬在半空的晶体,猜想到是因为过场动画没有触发,刚好银狼发出了【波提欧到通风口了!】的通知,刚好我闲着,于是我决定折返送鞋。我担心我忘了。
我猜想银狼所谓的“地图”其实是某种平面图,局限性很大。例如,她只能凭着记忆告诉我方位,但却能相对准确地告诉我波提欧在哪,我想这是因为Partner本来就是多余的。
我赤着脚跑到通风口。通风口没关的好处再次体现了出来。我径直跳了下去,两米的高度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5.
……接着,我的脚踩在了波提欧的仰起的脸上。
力度、方向、作用点……刚好使那张秀气的脸结结实实地挨了我这一脚。
在我发现的时候,我就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扒拉着通风口装出马上将要扒不住的样子,另一只手则竖直向下。
尽管我有控制力度,尽管我刚才感觉自己踩到了铁板而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但我落地后回头看小伙伴,发现:波提欧流鼻血了。
脑海中银狼沉默地看着我不停地道歉。
6.
我对上奶牛猫,那个清秀的白发少年的眼睛。
白发少年在我道歉时就快速地丢掉了左轮手枪,捂住了脸,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是那么的明显,尽管我确定一楼没有怪物了——Player真会拉仇恨——但这不像性格较谨慎的人的作风。
PTSD。
他十分像我妈妈的同事刃。尤其是那混沌的气场,尤其是沾染血污时自己又流血,见到我后又捂住脸,期望我走来又害怕伤害到我时,那种海玻璃一样的感觉。
但很可惜的是,我不是卡芙卡,不会言灵术。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