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入口,千仞绝壁。
凛冽的山风卷着冰碴,抽打在李玄脸上。
他背后的玄色大氅早已被血浸透,凝结成暗红的冰壳,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后背那道深可见骨的箭伤,剧痛钻心。可他怀中的人,比他的伤更致命。
沈昭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胸口的弩箭虽已被他削断箭杆,但那幽蓝的毒痕,却如同活物般沿着她苍白脖颈上的血管向上蔓延。
更诡异的是,那枚紧贴在她心口的藤蔓纹路金属残片,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执拗的金光,金光顺着她颈侧的灼烧伤痕蜿蜒而上,形成一幅妖异而凄美的金色藤蔓图腾,仿佛要将她最后的生命力也吸食殆尽。
“开谷!”
李玄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响彻在空寂的山谷入口。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和两侧绝壁上骤然绷紧的机括声——粗如儿臂的淬毒弩箭,闪烁着寒芒,从嶙峋的石缝中探出,死死锁定了谷口的不速之客。
“擅闯药王谷者,死!” 冰冷的声音从谷内传来,不带一丝烟火气。
李玄眼中寒芒暴涨,不退反进!他猛地将怀中沈昭向上托了托,确保她被大氅裹得更严实,另一只手却高高举起——
掌中赫然是那半张染着沈昭心头血、盖着朱砂玉玺印的传位血诏!
“传国血诏在此!” 李玄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山谷间炸响,“本王李玄!以此诏为凭,以京畿三卫兵权为质!换谷主出手,救此女一命!若她死,诏毁,兵符散!本王纵死,亦要尔等药王谷,永世不得安宁!”
以江山兵权为赌注,只为换一人生机!
谷内陷入死寂。
只有机括紧绷的“咯吱”声,在风中显得格外刺耳。那冰冷的杀意并未散去,但弩箭的锋芒,似乎微微偏离了李玄的要害。
沉重的石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身着葛布麻衣、须发皆白的老者,正是谷主孙邈,出现在门后,目光如古井般扫过李玄和他怀中金光隐现、毒痕蔓延的沈昭,最终落在那卷散发着无形威压的血诏上。
“带进来。” 孙邈的声音依旧平淡,侧身让开通道,目光却在沈昭颈侧那妖异的金色藤蔓上停留了一瞬,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疑。
药庐内,浓重的药味混合着血腥气。
沈昭被安置在铺着柔软药草的竹榻上,胸前的断箭被小心处理,伤口敷上了碧绿的药膏,但那幽蓝的毒痕蔓延之势只是稍缓,并未停止。
更令人心悸的是,她颈侧的金色藤蔓纹路,在药庐温润的灯光下,仿佛拥有了生命般,随着她微弱的呼吸,明灭不定地流转着微光。
孙邈枯瘦的手指搭在沈昭腕间,眉头紧锁如沟壑,半晌才收回手,看向一旁如同标枪般伫立、脸色惨白却眼神执拗的李玄。
“箭毒乃‘碧磷蛊’与‘蚀心散’混合,霸道无比,已侵心脉。寻常解法无用。” 孙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更棘手的是这‘藤噬’之象。”
“藤噬?” 李玄的心脏猛地一沉。
孙邈指着沈昭颈侧的金光:“此乃血脉异象,亦是催命符。金光源于她心头执念与那残片共鸣,强行锁住一丝心脉生机,暂缓了毒质攻心。但此光如同双刃剑,它在燃烧她本就不多的精血!若金光熄灭,毒发顷刻毙命!若金光持续燃烧,精血耗尽,亦是油尽灯枯!三日,最多三日!”
三日!
李玄眼前一阵发黑,后背的伤口因心绪激荡再次崩裂,鲜血渗出,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刺骨的冰冷席卷全身。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如何救?无论何法,本王必取!”
“逆天改命,自需非常之引。” 孙邈目光锐利如刀,直刺李玄,“需至亲至诚、心意相通之人的心头热血为药引,佐以我谷中秘传‘九转还魂针’,或可强行拔毒,激活她体内被金光压制的最后生机。但取心头血,凶险万分,施针者稍有不慎,供血者轻则元气大伤,重则…殒命。”
至亲至诚?心意相通?
李玄心头剧震!他与沈昭…算吗?
她甚至…忘了他!可这世间,除了他,还有谁能为她搏命?
“取我的!” 没有任何犹豫,李玄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何时开始?”
“立刻!”
沈昭被置于一方巨大的寒玉台上,寒气升腾。
孙邈手持九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奇异银芒的金针,神色凝重。
李玄褪去上身染血的衣袍,露出精悍却伤痕累累的胸膛,盘坐在寒玉台旁。
“静心,凝神!血引需心头最精纯一缕!” 孙邈低喝一声,手中第一根银针闪电般刺入李玄心口附近大穴!
“呃!” 李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攫住心脏,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里面搅动!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额发和后背!他死死咬住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痛哼,目光却始终牢牢锁在寒玉台上那个昏迷的身影上。
孙邈指尖捻动,银针微微震颤。李玄心口处的皮肤下,一缕极其细微、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鲜红血线,被无形的力量缓缓引出,凝聚在针尖。
就在孙邈准备将这缕精血渡向沈昭心脉的瞬间——
“唔…痛…好痛…” 寒玉台上的沈昭,因体内拔毒与金光对抗产生的巨大痛苦,无意识地剧烈抽搐起来!身体绷紧如弓,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剧痛之下,她猛地一扭头,竟一口狠狠咬在了离她最近的东西上——李玄伸过来、试图安抚她而搭在玉台边缘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