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来又是一个命运悲惨者。

“我要是能醒来，至于现在这样？”蔓华颇有些无奈。

只听得对方冷冷一笑，道：“行吧，你若是不努力，那就都别活了。反正与我而言，世界只剩衍宁，只不过他只希望我消失呢。”说到后面，语调已经变得低沉讽刺，“恰好遂了他的愿。”

提起言宁……

“你是引厉？”

虽是问，但他心中已然确定。况且对方毫不掩饰，并告诉他：“我那时还未恢复，本想着早晚要与你见上一面，却不知你怎的投入了凡世之中。”

蔓华心中也是感慨，若没去凡世，他不能遇到清薰，和清澜还能有交缠么？或者如果能早点去反思自己和清澜的关系，是不是能省去这一步，免去那么多的曲折离奇？但清澜之前的远离难道不足以说明那时他们之间其实还未到心意相通的境地，至少清澜没有。

不知现在有没有？想到这儿，蔓华心中一阵难过，克制不住地要去想清澜会继续拒绝自己，而自己又不知该如何。他怎么变得如此消极和胆怯？

“说真的，你是我们之中最没骨的。”像是清楚蔓华的想法，这种嘲讽也变得很直接刺耳。“你带着最后的创世本源之力降生，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最骄狂最危险最失控的那个，可你怎么是现在这样……”这恨铁不成钢和抓狂的语气，一时间让蔓华都没来得及关注“我们”还有“本源之力”这些刺眼的字词，甚至忘记问关于自己的降生。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是怎样。小时候的他的确肆意妄为目空一切，小心眼坏点子层出不穷，但每次都被既温柔又认真地教育。一想到那个占据自己孩时大部分记忆的模样，感觉那般温暖，内心一片湿润，甚至有些哽咽。在自己最混蛋最讨厌的时候，他从未离开，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教导指引自己。现在他也不认为自己有多正确的品格，只是很自然而然地去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如果真的不对，也会被正确地引导。

“你怎么会过得最好……”这句话更像是喃喃自语，但由于这周遭的安静，蔓华也能听得清晰。

“你知道什么？”蔓华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他这一生早已被设定好了，只不过事态的发展总有出乎意料之处。

“我知道很多，也有很多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

蔓华想了想，道：“你能告诉我的全部。”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如果你在短期内无法苏醒，我们两个很快就会被吞噬，然后慢慢消逝。”

“被什么吞噬？我难道还会被自己元神吞噬？”蔓华觉得有些不可理喻，他与元神本就是一体，哪怕他将自己的元神寄于无渊剑上，也只是方便肉身自由。即便是身死，只要元神在，他能很快地恢复如初。元神是他，他也是元神。

只听得一声轻笑，反问他：“那为何你现在被困于此？”

蔓华沉默片刻，问：“你怎么会知道？”

“你的这些，我都经历过。”明明是充满阴霾的嗓音，竟还是能听出几分释然，而后面还带几分自嘲：“不过因我并非良选，才得以放过。”

蔓华有很多疑问想要呼之欲出，但他现在最想知道以及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里，其余他能有大把时间去弄清楚。现在他真的受够了，无尽的思恋和无限的惘然折磨了他不知多久，而他只能在这个黑暗中浑浑噩噩度日如年。“我要怎么离开？”

“我可以帮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明明开始还是焦急的状态，此刻怎么已经调节到悠哉悠哉，和他谈起了条件。

“你是不是疯了，你帮我只是为了自救，我出不去，你也活不了。”蔓华耳边还回荡着对方刚出现时着急让自己醒来，好离开此地的那种焦灼之音。

“我又不是没死过，现在这样，跟当初死去有什么两样。”听这意思，大有和他死磕到底的决心。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无赖，声音又稍稍软了一些，“我又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你帮个忙怎么了。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进入这里找你，你以为谁都值得我这样做？”

“若你对我无所图，又怎会来这一趟。”蔓华心里对引厉已经心有防备，他的各种态度转变之快，可能脑子里一直在盘算着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念头。但他也无可奈何，如今引厉的到来却是他的一线生机，不管怎样，只要能让他摆脱现况，已经解决了他目前面临的根本问题。

听得对方幽幽叹了口气，道：“你真幸运。”顿了顿，“衍宁至今不理会我，因为我们之间太多误解，但你和清澜，正是刚开始的时候，一切还来得及。”

引厉和之间是误解还是事实恐怕外者不能得知，但一提起清澜，蔓华便觉得心底一阵柔软，其它什么也顾不得去想了。“好，我答应你一个条件。但不能是畔道离经，离弦走板之举。”

“你怎么这样……”大概蔓华的言语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一时间让他有些忍俊不禁。他们一出生不就是为了行“畔道离经”“离弦走板”之事么，这本应该走在前沿的却反过来教育他们。

好吧，反正不管怎么选怎么做都会错，就像他们的出世，一开始就是错的，后面怎么会对。而他已经走完自己错误的一世，蔓华只是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