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夜空,头发被吹乱,过于轻软的上衣也被风鼓起一点弧度,他用手按住,往回收了收身子。
“走吧,风大了,进去歇会儿,”,石宽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余知洱点点头。
他们一前一后走回船舱。石宽领着他往更内侧的舱室去。那是保镖专用的小房间,空间不大,却干净整洁,隔音良好,里面有张单人床,一只小沙发,还有一盏柔和的壁灯。
石宽把门关上。
余知洱已经坐到了床边,将床头架子上那本封面很脏的《西西弗神话》拿了起来:“这本书我也有一本,一个朋友送我的,说我应该会喜欢,结果当时正值年底最忙的时候,实在没时间看,就搁置到现在了。”
石宽正从柜子里找东西,听见这句话,回过头笑了笑:“那借着今晚,把书看完怎么样?”
余知洱抬眼瞥他一眼,嘴角动了动,还没来得及接话,就看到石宽把挂着的黑色外套从墙上拿下来,披在身上。
他顿了一下,语气不动声色地问:“你要出去?”
石宽点头:“船上还有点工作,我去看看。你先待着,如果困了就睡吧,不用等我。”
余知洱没多问,只是把手里的书举了举:“那你回来之前,我争取把第一部分读完。”
石宽冲他轻轻颔首,推门出去时顺手带上了门,门锁轻响,风声被隔绝在了外头。
舱里安静下来,只剩书页轻轻翻动的沙沙声响。余知洱靠在床头,低头读着那本书。他读得很慢,也不算专心,时不时地走神,看着壁灯投在墙上的影子发呆,几乎每读过三页就要翻回两页。
海上的风声偶尔拍打舷窗,却比不上刚才船尾那种扑面而来的潮湿和自由,反而更像是温水煮茶,叫人昏昏欲睡……
离交班还有一点时间,不过石宽硬是提前把朋友叫过来给他替了班。急匆匆地回来,他带来了派对上被抢得很厉害、据说很好吃的一种小蛋糕想让余知洱尝尝,然而他一进门便看到那张床上的人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
书还摊在身前,手垂在毯子外边,翻到的一页被风吹得轻轻一翘一翘的。
余知洱睡得很安静,侧着脸,睫毛像刷子一样落在眼下的阴影里,呼吸细微又规律。嘴角还残留着一点不自知的弧度,像刚做完一个轻飘飘的梦。
有点像一只偷懒的小猫。
石宽站在床边看了片刻,不自觉弯下身,想帮他把滑落的毯子重新盖好。可那点轻微的动作却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
余知洱忽然睁开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一下,像受了惊的小动物。
石宽怔了一下,随即收回了手。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余知洱迅速掩去眼中的惊惶,勉强扯出一个轻笑:“……我怎么睡着了,还有一点就读完……”
石宽没有追问,只是顺势一笑:“我还以为闻姒小姐会是那种相当自律严格的人,没想到是看书会看睡着的那种呢。”
“我,我还是喜欢看书的,没事就会给自己充充电”,不想第一次就在石宽这里留下这样的印象,余知洱坐起身,抱着那本书辩解道,“是你这房间太安静,灯光也有点暗……”
“那这本书果然不适合晚上读,”,石宽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语气带点调侃,“讲的全是人类的荒诞和孤独,难怪会想睡觉。”
余知洱和他相视一笑。
石宽把外套脱了下来:“我有段时间每天睡前读一点,起初看不太懂,后来慢慢觉得挺有味道的。”
余知洱抬眼看他,眼睛发亮:“你最喜欢哪一段?”
“最后吧,”,石宽顿了顿,“他说——‘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我觉得,那句话挺提气的。”
余知洱听了,眼角动了一下,低头盯着书页,他说:“那个朋友好像也说过,读到那一句时,仿佛突然有人在黑暗里给他点了一盏灯。”
石宽望着他,没出声,过了几秒缓缓坐到床边,动作轻得像是在靠近什么极易惊扰的生物,声音也压得很低:“我懂那个感觉。”
余知洱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低头继续翻书。
石宽垂眸注视着余知洱,灯光映在余知洱侧脸上,睫毛投出一小片阴影,嫣红的嘴唇有意识地抿着……那种生涩的美丽让他胸口生出朦胧不清的冲动。
他动作克制却自然地靠过来,余知洱这次没有闪躲,唇角轻轻地翘起——默许了他的靠近。
随后,他感觉到石宽揽住了自己的肩膀。
一个结实、稳妥的怀抱,没有动手动脚,也没有越界,仿佛只是想让他靠一靠来缓解疲惫。
他刚开始还有点紧绷,但没过几秒,就情不自禁地放松了下来。石宽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平稳又踏实,让他觉得整个人都要融化在其中。
他微微侧头,脸颊刚好蹭过石宽的下巴——那个吻就发生了。
不带侵略,不带意图,只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吻。
像是两个漂浮了太久的人,在同一块浮木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余知洱很喜欢接吻。他总觉得唇齿之间的纠缠、黏膜互相缠绕的触感,是比言语还要诚实的东西。那一刻他全身都软下来,仿佛只剩下感官被一点点填满。
然而——就在他沉醉时,石宽的手指顺着耳后抚上了他的头发。
余知洱猛地一惊,像被惊醒的梦中人,立刻按住了那只手。
他掩饰似地笑,嗓音轻得发嗔:“我的头发,不许别人碰哦。”
石宽没再多碰,只是低低笑了一声。
怀抱太舒服了,外面的风声隔着舱壁,也变得模糊不清。
余知洱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又睁开一点,像是在撑着不睡,可又忍不住揉了揉眼角。石宽声音低沉而温和:“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我什么也不会做的。”
不用他说,余知洱也知道,石宽不是那种会趁人睡着时占便宜的男人。他只是,舍不得睡过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