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风是肃杀的,在此刻冰冷刺骨,宋禾柠连忙捂住嘴:“对不起,我不问了。”
她惊慌眨了眨眼,嘴角抿紧往里收。
黎沂平静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轻笑一声,转身去旁边小店铺拿了一瓶易拉罐饮料:“这么关心我?”
一句话挥散掉刚才的紧张气氛。
宋禾柠放下手,听到他的话后脖颈一热,支支吾吾说:“因为是你才关心嘛……”
声音越说越小。
黎沂喝汽水的动作顿了两秒,他轻咳一声,继而若无其事喝下去:“想吃什么?说了我请客,怎么宰都行。”
宋禾柠的心思根本不在吃上,她脑海里漂浮着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听到黎沂的提问,两眼胡乱瞟着,刚好瞟到旁边老板娘在煮汤,随口指道:“就这家吧。”
她往上看,写着字的红布招牌遮住了其他字,只露出了“鲜汤”二字,而冬夜萧瑟,很适合喝。
宋禾柠嘴角微微弯着,觉得自己的决定很是深明大义。
偏这时,巷子忽刮起一阵猛烈的大风,风刮下红布招牌中的其他两个字,明晃晃招摇在两人面前。
牛鞭鲜汤。
“……”
宋禾柠脸颊瞬间烫红。
她想起在书本上看到的知识,牛鞭,其实是牛的生/殖/器/官,具有补/肾/扶/阳的功效。
黎沂薄锐眉眼稍显沉默,瞥向宋禾柠:“……口味挺独特。”
宋禾柠整张脸蛋都皱在一起,尴尬的说不出话。
偏偏老板娘这个时候跑出来介绍:“一个人两个人啊?两个人啊,男孩子吃这个好,特别好!女孩子也可以吃,美容养颜!”
宋禾柠摆了摆手,尬笑拒绝:“不了不了,阿姨。”
她说话时,黎沂已经继续往前走了。
宋禾柠偷瞄一眼,不好意思地挥手和老板娘说拜拜,赶紧低下头追上他,耳朵面颊红得不成样。
最后两人还是来到一家汤馆前。
黎沂选的,装潢很好,室内暖黄明亮,就是价格贵,一碗名叫“暖冬特护鹿茸汤”的要五百八十八。
服务员介绍说他们选用的是马路茸段一级货,外面的价格一般都要两千五到三千之间。
话是这么说,可宋禾柠看黎沂只喝了一口便蹙眉,撂下汤勺。
紧接着服务员又上了其他汤,这回,黎沂连筷子都没动。
宋禾柠不敢发表意见,她低头一口一口喝着,吸了下鼻子,觉得还挺好喝的……真的挺好喝的。
吃完饭是一个小时后。
小巷这会儿才真正热闹起来。
宋禾柠背着书包,一只脚踏出台阶,远远地看见风起平地,人群裹紧大衣前进,大人带着小孩,小孩拿着美食,说说笑笑,热热闹闹。
她展颜回头,想要和黎沂分享这一幕,却发现他点燃了一根烟,没抽,眼神落在她刚才看的地方,情绪未明。
烟被他随意夹在两指之间,火星子猩红,燃在这烟火人间。
“哥哥住哪儿?”宋禾柠想了想问。
黎沂瞥她一眼,没有回答。
宋禾柠抿了抿唇,眼神看向对面的街,岔开了话题:“对面的斜杨柳树好像要发新芽了。”
耳边依旧没有回应。
宋禾柠顿了顿,继续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院里也有一棵斜杨柳树,迎风生长,自在飘零,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棵皂荚树,浑身长满了尖刺,它小时候扎过我,母亲说,尖刺是防御和保护自身的工具,同时还能储存能量,我就突然不讨厌它了。”
说话间,她偷偷看了黎沂一眼,想看他对她的话有什么反应。
黎沂终于朝她分去目光:“你知道我喜欢植物什么特征吗?”
终于有回应了,宋禾柠脑袋上仿佛翘起一朵快乐摇摆的小尖毛:“什么特征?”
“不会说话。”
黎沂咬字平仄分明,声线动听。
他一只手插在兜里,灭了烟,长腿下台阶,低冷平淡的声调落在后面:“早点回家。”
宋禾柠想也没想继续跟在黎沂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没走两步,黎沂转过身来,冷了脸,盯着她。
片刻后,倏尔玩味一笑。
他从口袋拿出一个冷硬的硬币,在空中随意抛了抛,淡凝向她:“我给你个跟着的机会,不过这个机会交给你自己。”
“猜中我抛的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猜对了,我就让你跟着。”黎沂微抬下巴,单手插裤兜,垂眼居高临下看她,“如果没猜中,以后,离我远点。”
宋禾柠双手捏紧:“好。”
黎沂手指控制着硬币微微一扬,硬币便腾空而起,在空中翻滚着折射出银色的光斑,最后重新落入主人手中,等待揭晓。
宋禾柠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脑袋一片空白,她紧抿的嘴角不停往里收,艰难说出一个答案:“……正面。”
手掌摊开,露出硬冷嶙峋的反面。
黎沂对着她微微弯下腰,手指拨拉开另一面,正面这才肯出现在宋禾柠面前,他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语气漫不经心,却又绻着一股胜券在握:“上帝只站在我这边。”
宋禾柠猛地一怔。
人群从他们两边穿行而过,黎沂一点点站直身,逆着人流转身离开,他的黑发被夜风吹乱,猩红的火星子又重新在指间露出獠牙。
宋禾柠站在巷角目送黎沂消失在巷口,这才缓慢挪动脚步一个人离开。
*
北城来了一场久违的春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