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刃挥下来的那一刹那,江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预期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他仿佛听到了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重闷响,紧随其后的就是一声几乎刺透耳膜的尖啸声。
“闭着眼等死吗江浔!跑啊!”头顶炸响一声厉喝。
江浔猛的睁开眼。
傍晚金红色的逆光之下,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形骑跨在怪物背上,膝盖压着怪物的右边节肢,手里握着什么尖锐的金属物品,正捅进怪物的复眼里。
一时间他竟然难以分清此时的心跳声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飞溅出来的泛绿色液体被剧烈挣扎的怪物甩得到处都是,弄脏了青年浅灰色的干净衣裳。
江浔凝神去看,才发陈乱手里握着的,只是一把美工剪刀。
屏住的呼吸瞬间放开,江浔急喘了一声,迅速爬起来越过在地上嘶叫着剧烈挣扎的怪物,以及压着怪物明显有些力不从心的陈乱,朝门口跑去。
只是还没出门,江浔又回过头:“陈乱,你——”
“别废话,碍事。跑!”
陈乱头都没回,冷静地摁着怪物的脑袋,后者挣了一下,身上嶙峋的尖锐骨刺擦过陈乱的小臂,灰色的衬衣立刻晕染出一片深色。
他咬了咬牙,调整姿势重新强行摁住怪物的脖颈,低低地喘着:“我不会有事,你跑了我才能撒手!”
江浔沉默看着陈乱,眼底翻腾着汹涌的情绪,指节死死攥住,复又放开:“好。你……小心!”
脚步声渐渐远去。
体力渐渐不支的陈乱抓起剪刀,卯足了力气在另一只复眼上也捅了一把。
怪物吃痛尖啸,剧烈甩动着身体。
陈乱趁机松手,在怪物背后猛蹬了一脚,一个利落的翻身稳稳落地。
趁着怪物失去视力在杂物间内胡乱横冲直撞的功夫,陈乱一脚踹倒墙边沉重的铁皮柜子,卡住房门,迅速离开了原地朝一楼跑。
背后的杂物间已经传来了冲撞声,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怪物就能脱困。
只是走楼梯下到一半,一楼就再度传来一声极度惊恐的嘶哑尖叫。
以及另一道不似人声的啸叫。
?!!
还有一只?!
陈乱愣了半秒,立刻加速下楼。
远远地,他就看到江浔半靠在廊柱上,右腿一片鲜血淋漓。
离他不远的地方躺着两个学生,重伤昏迷。
大厅吊顶上的通风口破了个巨大的空洞,旁边匍匐着一道扭曲的阴影。
通风口下方,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跌坐在地,左臂被扯没了半个,浑身颤抖地仰头望着刚刚袭击了他们又爬上天花板的怪物。
浅黄色的透明液体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下淌出来。
陈乱这才看清,天花板上的那个患者已经完全荒化到看不出人形,正用爬虫一般的节肢攀附在天花板上,只剩一个人类的头颅上锋利的虫类口器一开一合。
在嗡嗡的振翅声中,爬虫把脑袋转向了下方。
少年断掉的手臂正不断涌出新鲜的血液,那味道吸引着它。
然后它动了。
陈乱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快跑!”
但是晚了。
那个少年显然已经完全被吓破乱胆子,僵在了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陈乱只来得及跑到江浔身边,在爬虫落地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把江浔楼在怀里,捂住江浔的眼睛。
一阵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混着凄厉的惨叫回响在空旷的大厅里。
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
江浔稍微动了动身体,却被陈乱更用力地压在了怀里。
“别看。”
青年沉稳的声线就响在头顶不远的地方,鼻息之间都是陈乱身上干净的皂香,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森林深处的青苔薄雾一般的清新味道。
那种令人安心的味道包围着他,几乎冲散了弥漫过来的血腥气。
少年的惨叫声已经停下了,另外两名同学也已经躺在那里不省人事,陈乱没办法同时顾及那么多人。
他只得趁爬虫在进食的时候,先给江浔做了简单止血,扶他起来。
“还能走吗?”
江浔扶着陈乱的肩膀站起来,右腿上被撕裂的伤口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额头立刻沁出冷汗,江浔惨白着脸,死咬着牙关没有吭声。
“上来。”陈乱弯下腰。
“嗯。”江浔低声应了,像之前那些天一样,熟练地爬上陈乱的背。
“你这腿还挺命运多舛,前些天是右脚,今天是右腿。别人是黄金左脸,那不如封你个白银右腿好了。”
陈乱笑着揽起江浔的大腿,往上颠了一下,还有功夫开玩笑。
江浔知道,陈乱只是在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紧张和疼痛。
“什么莫名其妙的烂梗。”陈乱听到背后似乎轻笑了一声。
“抱紧了。”
陈乱背着江浔,小心翼翼地绕开爬虫,快步朝大门边跑去。
外面已经传来了警笛声。
陈乱这才注意到,爬虫的其中一只鞘翅断了半个,腿也折了两条。
电光石火间,陈乱就想到了前几天伤人后逃掉的那个荒化病患者。
没想到它居然藏在了学校礼堂的通风道里!
学校保卫处吃干饭的吗?到底怎么跑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