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钟筠舟习以为常,坦然接受着:“对,青梅竹马!”
“所以你是想和他成婚?”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钟筠舟深深蹙眉,琥珀色的眼瞳雾气凝聚,汇成深邃的光点,莫名其妙极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男子!”
帘后沉默了,再有声音,语气变了,闷闷的,宛若阴雨连绵的天,稠浓的水汽压裹周身,令人喘不过气来。
“那你们就不是青梅竹马,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说。”
“哦。”钟筠舟低低应着。
不对,我干什么要这么听话!
反应过来,倔性也跟着冲上:“不要你管,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对着帘子发脾气,但避在后头的人再未言语。
钟筠舟自觉无甚意思,没再折腾,随便挑了件薄些的婚服,敷衍了事。
临别前,晏廷文才又说话,像是温心的叮嘱,只是落在钟筠舟耳底添了命令与威胁的意味。
“若是对其他还有不满,都可以更换。只一点,不要逃婚,钟筠舟。”
低而凉的话音触在耳畔,就跟他手的温度一样,钟筠舟条件反射地回眸。
一室喜庆的红,一面不曾掀动的长帘,遮着后面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莫名的强烈的欲望生出,他突然很想去看看晏廷文。怔然着,后知后觉,理解这份欲望的来由,是好奇。
怪就怪晏廷文非要这么守规矩,搞得神神秘秘的。一想到两人就要成婚,钟筠舟有种飘虚的恍惚感,总也落不到实处。
天生海棠色的薄唇几度抿紧,钟筠舟突然提高音量说:“我就是要逃,你能如何?”
反心若晕开的墨汁占据心底,他抱臂盯着帘子。
晏廷文总一副天塌下来也不会变的模样,仿佛这世上就没有能令他动容的东西,看得钟筠舟很烦。
“你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我就是会!”
一声烦躁的嚎叫炸起来,唬得一众伺候在侧的婢女喜娘哆嗦着退远,手里的喜梳都差点掉在地上。
“少少爷,你怎么了?”
钟筠舟猛地回过神,摇了摇头,一抬眼被镜中映出的面容给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也就出个神的工夫,整张脸就大改特改了。
梳妆的喜娘发觉他夺出眼眶的诧异,解释说:“少爷,这是最时兴的妆容,很衬少爷。”
女为悦己者容,我一个男的,还需要上什么妆……钟筠舟只在心底腹诽。
到换婚服的环节,就没再让她们伺候。
屏退了左右,看向屋内挂好的婚服,他自己挑的婚服。
笃笃笃,门突然被敲响。
在门后候着的众人精神不由一震,喜乐泼天盖地,大声宣告迎婚之人的到来。
钟父唇角的笑愈发深浓,对比一旁钟老夫人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的低落表情,可谓是两个极端。
门响几下,钟父没让仆从们去开门,因为外头这人的身份比他要高不少,本是要跪迎的,不过世子早早就让人递了口信,说是不需如此。
朱红大门敞开,迎亲的队伍足足占据整条长街,入目皆是一水的红,喜庆宛若化为实质,蜿蜒成流淌的河水,急急冲击每个人的心脏。
人群最前,世子端坐在高头大马上,亮眼的红披在身上,衬得宛若高高在上的神明落入凡间,微惹红尘。
钟父冲他行礼,与其他人一道等着钟筠舟的到来。
不一会儿,府内有小厮匆匆而来,正是钟筠舟的贴身仆从逐玉。他面色微白,乱发铺了满脸,口中急呼不断,看上去是跑过来的。
“老爷……”他直奔着钟父而去,声线打颤,无视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低声说了句话。
晏廷文早在他出来时就注意到了,视线跟随,只见钟父脸色忽地一白,血色如退潮般骤消,脚步踉跄向后,差点就要跌了。
他即刻翻身下马,上台阶,穿过等着接人的喜娘身侧,至钟府众人面前。
钟父魂都丢了,掀起一眼,看到人来,眉心重重一跳,把最后的魂都给惊没了。
晏廷文并不看他,墨浓眼神转到逐玉的身上,只轻轻一落,后者顿时打了个哆嗦,慌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诡异的死寂中,唯有喜气洋洋的乐声持续,府内各人脸色各异,大多不明所以。碍于世子在此,没人敢在他发话之前出声。
“将府门关了。”
语毕的同时,朱红大门在身后合拢,泼天的乐声霎时被削弱大半,留下一地的凉。
晏廷文定定注视逐玉,神色看不出半丝变化,语气却很沉,仿佛吞着寒冰。
“钟筠舟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