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棠唔了声,兀自打量桌上刚刚写好的信函,满意地揉了揉手腕,喜笑颜开。
听他念出名字,她更是欢喜地转了转信函的方向,让哑奴更容易看清。
“你不通礼教,很多礼仪也不甚了解。大晋一向重礼,这样不好,孟大师是数一数二的礼教泰斗,跟他学上一两个月,你肯定能脱胎换骨。”
“叶伯伯为人清廉,刚正不阿,精通地方政务,是皇兄的左膀右臂。你若想为官,我可以向他举荐你,在青州找个县当父母官。”
“绝懿就更厉害了,擅刀、擅剑,匕首这种轻型武器也玩得极好。你虽然擅长武学,但流派杂乱,并没有专门学习过,让绝大师点拨一番肯定受益颇深。”
她指着认真写好的信函,仰头看哑奴,笑得眉眼弯弯,“我向他们推荐了你。到时候,你就拿着信函求见他们,肯定能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哑奴指节敲打着信函,垂眸,目光落在她不停开合的红唇上。
谢明棠用力点头,笃定道,“跟着他们学上几年,你一定会更厉害。”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匆匆合掌拍了下,“对了对了,还要印上公主府的章。”
谢明棠拉开桌上的木盒,看到里面的长公主印后,她松了口气。
径直取出印章,她看向信函。
只见哑奴的指节还扣在上面,纹丝不动。
谢明棠蹙眉,小心捏住信函一角,往自己的方向扭,“抬手,我盖个章。”
哑奴一动不动。
谢明棠仰头瞪他一眼,推搡他覆在信上的手指,催促,“松开呀。”
哑奴平静地望她,黑眸如墨。
僵持片刻。
谢明棠心中恼怒,负气大力推向他的手。然而他站得稳稳的,手臂固若金汤。
一口气提起来又没吐出来。
谢明棠哽住,气得脸颊泛红,嫣然夺目。
绯色弥漫在白皙的脸颊上,装点出艳丽的韵味。
哑奴目光一顿,呼吸骤停。
终于,他结实的大臂动了动。
谢明棠眨眼,睫毛簌簌抖动,专注地看向信函。
白纸上,颜色对比鲜明的麦色大掌微微抬起。
谢明棠眼前一亮。
接着,手掌一翻,手背朝上,五指又结结实实扣在信上。
谢明棠:“……”
她气笑了。
眼中不受控制泛起水雾,眼尾染上一圈粉色。
谢明棠恼恨地甩袖,蹬开杌子,扭头要走。
“公主,给。”
忽然,低沉的嗓音响起。
三封信函突兀出现在她眼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循之看去,哑奴站在原地,老老实实捏着信函,亲自递到她面前,漆黑的眼眸罕见地映出疑惑,“公主不是让我松开?给您盖章?”
谢明棠:“……”
她深吸一口气,倔强瞪回去,想要从他真诚的脸上找出破绽,然而一无所获。
又深吸了一口气。
谢明棠一把夺过信函,拿起桌上的印章,利落盖了上去。
哑奴安静地看着她,始终没有阻止。
谢明棠盖好最后一封信函,将信将疑地瞥他一眼,心中竟突兀地升起些奇怪的念头。
难道说,他之前拒绝她,只是不喜欢她给的东西。这次,她的安排戳中他了?
谢明棠蹙了蹙眉,慢吞吞地放下印章,展开信函检查了一遍。
哑奴始终没有反应。
既没有伸手拦她,也没有张嘴拒绝。
信函没有任何问题。
他只要拿着它们求见几位大师,拜入他们门下,至少要跟随左右学个三五年,必然能远离上京。
谢明棠敛了敛眸子,下定决心递给哑奴,“给。”
安静片刻,哑奴缓缓伸手,握住信函的另一头。
谢明棠一滞,眼前忽然掠过他在公主府的点点滴滴。
学说话、学写字,彻夜守在她的屋外……
哑奴手臂用力,连拽两下,似笑非笑,“公主?”
谢明棠恍惚回神,不期然和哑奴饶有兴致的目光对上。
她下意识移开眼神,慌忙松手。
“离、离开后,你、你要好好学,可别丢了本公主的脸!”谢明棠昂了昂下巴,结结巴巴道。
哑奴掀眸掠过信函,细细看着,貌似敷衍地嗯了声。
谢明棠咬唇,心中气闷。
“多谢公主。”看完后,哑奴终于舍得从信函上移开目光。
他看向谢明棠,眸中漾起清浅的笑意,“我会寻个空闲机会拜访他们。”
“空、空闲?”谢明棠歪头,犹在赌气,“你都自由了,还有什么忙的时候……”
哑奴细心折好信函,神情淡淡,疑惑地看向公主,“谁说我要走了?既然跟公主说过不走,便不会变卦。至于它们,”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信函,“公主亲笔为我写的信,亲自为我引荐大师,我定然要把握机会,认真学习。”
“等学有所成,才能更好地保护公主。”
他立在桌边。
檀香燃烧腾起的烟雾萦绕在他周围,模糊了他的五官与轮廓,竟显得格外温柔。
谢明棠迅速抖了抖睫毛,因他一番说辞怔愣当场,“什、什么?”
隔着薄薄的黛色烟气,她似乎看到哑奴勾起的唇角,透着狡猾。
他收好信函,漫不经心正了正身上的侍卫武服,“公主,奴该巡逻了。”
说完,他行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