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院正堂庄严肃穆,香案高供,礼乐悠扬。完成了象征成年的加冠仪式(缁布冠、皮弁、爵弁三加)的学子们,身着隆重的玄端爵弁礼服,肃立于堂下。阳光透过高窗,洒落在他们年轻而意气风发的脸庞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感伤与对未来的憧憬。
主持仪式的,竟是学院的夫子。他身上穿上了一身庄重的深色儒服,神情一反常态的温和沉静,那双惯常带着严厉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欣慰、期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仪式尾声,夫子缓步走下讲席,来到学子们面前。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声音低沉而恳切,带着前所未有的真挚:
“诸君冠冕已成,今日起,便不再是太学稚子,而是立于天地间的丈夫。望尔等谨记所学,勿忘初心。为官者,当以苍生为念;为民者,亦当持守正道。前路多艰,荆棘遍布,望尔等持心如镜,勇毅前行。”
他走到谢长明面前。谢长明今日难得规规矩矩,眼圈微红。夫子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张开双臂:“长明,望你永葆赤子之心,莫要被这世道的污泥浊了本性。”谢长明再也忍不住,欢呼一声“先生!”,像个孩子般跳起来,用力抱住了老师,引得周围人善意的轻笑。
夫子拍拍他的背,走向颜清徽。颜清徽深深一揖,仪态端方:“谢先生教诲,学生铭记于心。”老师凝视着他,眼神深邃,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更远的未来。他伸手,不是拥抱,而是郑重地按在颜清徽肩上,力道沉实:“清徽,史笔如刀,亦如灯。望你持灯而行,照破迷障,无愧于心,无愧于史。”颜清徽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和期许,心头滚烫,重重点头:“学生谨记!”
轮到杜若薇时,气氛微凝。她身着特制的、略显中性的礼服,身姿挺拔。夫子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眼中是纯粹的欣赏与尊重。他没有如对谢长明那般张开双臂,而是后退一步,双手抱拳,对着这位女弟子,郑重地行了一个标准的作揖礼。
杜若薇心头猛地一颤!这无声的举动,远胜千言万语。它打破了性别的藩篱,是对她学识、志向和这些年隐忍坚持的最高认可与尊重!她强压下眼中的酸涩,挺直脊背,同样以最标准的姿态,向裴衍回以深深一揖。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衍环视众人,朗声道:“此去山高水长,望诸君珍重!愿尔等前程似锦,不负此生!”最后的祝愿,如同金石之音,回荡在寂静的殿堂,也烙印在每个学子的心头。
加冠不久,朝廷的任命文书便陆续下达。国公显然对这批新晋的年轻士子有所考量,安排的职务皆是起点不高、需磨练的职位,但也算各得其所:
*颜清徽:因其家学渊源与策论出色,被任命为郎中令属官“议郎”**(注:郎中令为九卿之一,掌宫殿门户及顾问应对,议郎为其中较低级但可参与议论的郎官)。此职虽品阶不高(秩比六百石),但身处中枢,可接触机要文书,参与朝议,符合其史官世家的背景和发展方向。
李砚(寒门学子):被外放至京畿附近的一个下县(蓝田县)担任“书佐”(注:郡县属吏,掌文书案牍)。这是典型的基层历练起点,事务繁杂,俸禄微薄(秩百石),但确是寒门子弟入仕的正途。
韩琦:凭借家族势力,得了个“少府丞”(注:少府为九卿之一,掌山海池泽之税及皇室手工业,丞为副职或属官)的职位。虽非显赫要职,但油水丰厚,且靠近皇室,符合其家族期望。
谢长明:因其家资巨富但学识……嗯,有待提高,且性格跳脱,被安排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职位——“宫门屯卫”(注:守卫皇宫宫门的卫兵,属卫尉管辖)。秩禄不高(秩比二百石),但胜在清闲且位于权力中心边缘,谢长明倒也无所谓,反而觉得穿着盔甲挺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