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温暖的房间里,盖上柔弱的厚被子后,沈见岁感受到身体上的痛苦舒缓了一些,头脑也更清醒了。
陈睦跪在床边,表情除了更严肃了一些,倒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是他的脸色且不比她好上多少。
“已经没事了。”
陈睦的声音温柔地不可思议,手掌轻轻地在被子上拍呀拍,“你现在只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一觉醒来,就都好了。”
心脏的痛苦淡去了,可另一股更巨大的酸楚却包裹了她。
沈见岁撇过头去,不愿意看他。
“沈见岁,晚安。”
他关上了房间的灯,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外隐隐传来他对曾宁的叮嘱:“今天晚上就拜托你守着她了,我就在隔壁,有任何情况随时叫我,不用担心叫醒我。”
昏暗的房间里,沈见岁睁开眼,眼前只有一片空洞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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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见岁醒来,雨势减弱,但淅淅沥沥,仍旧下个不停。
她昨夜睡得并不好,又梦见了那片被大雪覆盖的荒凉森林。身体虽仍然虚弱,但至少无病无痛。
她抬起手腕,智能手表显示出她的心率在正常范围内,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简单洗漱后,沈见岁往楼下走,在楼梯上就听见陈睦和曾宁说话的声音。
“沈董的确曾经跟我说过,沈总在五年前动过心脏手术,但是她说手术很成功。我实在没有预料到,昨晚会发生那样的状况。”
曾宁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昨晚一直看守沈见岁,想来根本没有什么时间好好休息。
伴随着做饭的声音,厨房里的陈睦说:“她从出生起心脏就不太好,虽然做过了手术,但和身体健壮的普通人还是不能比的。过度劳累、长期的压力或者剧烈运动,都可能让她感到不舒服。”
沈见岁站在楼梯上,停下了脚步。
曾宁听起来非常震惊,“什么?可沈总这段日子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十足是一个工作狂,特别是最近,为了新品的发售几乎是不眠不休……是我疏忽了。”
陈睦似是长叹了一口气,“怪不得她会犯老毛病。”
曾宁急切地问:“你好像对她的病情很了解,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做?”
陈睦回答:“昨天她吃的那瓶药,紧急情况下需要服用半片到1片,不用吞咽,含在舌下就好。如果5分钟后她的症状还没有缓解,可以重复服用,但15分钟内总量不超过3片。这些,你一定要记住”
“好、好……我已经记在备忘录了。”
沈见岁沉着脸走下了楼。
“沈总,早上好。”
曾宁听见脚步声立刻转身,脸上的黑眼圈快比眼睛还大了,却还撑起了职业性的微笑。
沈见岁沉默地点点头。
曾宁说:“沈总,您现在感觉还好吗?先吃点早饭吧,陈律师刚做好,他说你早上喜欢吃烤吐司、煎蛋,还有……沈总,您这是在……”
沈见岁端起岛台上的餐盘,手腕一翻,统统倒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房间内忽然一片死寂。
陈睦的腰上缠着围裙,站在岛台的里侧,静静地与她的目光对视。
一夜之间,他憔悴了不少,眼下泛着青色,眼白上的血丝也还没褪去。恰到好处的憔悴,衬着这张我见犹怜的好看模样,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忍不住心疼他的。
可在沈见岁看来,他的一言一行,都像是刻意设计好的苦情戏码。
“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得意。”沈见岁双手插袋,讽刺地说。
“只是喂了一颗药而已,怎么就让你产生了这些错觉?自以为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以随处和别人说,你有多么了解我?”
陈睦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你当然没有。”
沈见岁将餐盘重重地摔在岛台上。
“你到底有什么脸面去教别人如何照顾我?病痛也好、手术也好,比起你陈睦的龌龊手段,都不足以要了我的命。”
陈睦扶着桌台,面如死灰。
沈见岁的声音却平静地不可思议:“如果当年我沈见岁死了,你陈睦一定是罪魁祸首。可也别以为如今我活了下来,以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了。”
隔着岛台,她抬手揪住陈睦的衣领,逼迫他弯下脊梁。
“你非要赖在这里是吗?好啊,那你最好像死了一样活着,如果再有任何人发现你在这里……”
她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那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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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访谈节目录完了,今天还有一些补拍镜头和平面照的工作。
沈见岁没跟陈睦耗太久,很快就出门上车,准备去工作。
“我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跟一个外人聊那么多?”
曾宁刚在驾驶座上坐下,沈见岁的眼刀就飞了过来。
她茫然地说:“外人?您昨天不是说,陈律师是您的家人吗?”
沈见岁竟噎住了,咳了两声。
“亲戚而已,而且还是关系不好的亲戚,说是仇人还差不多。他的话,你少听,也不准再跟他透露任何跟我有关的事情。”
曾宁小声念叨:“哦……只是亲戚啊……我懂,我懂。”
听起来似乎话外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