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睦姐弟俩离开后,客厅里一时陷入沉默,再接不上方才热火朝天的气氛了。
霍子清很会看眼色,感觉到气氛不对,又见今日目的已经达成,很快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沈见岁将他送到门口,目送离开,再回到别墅的时候,沈婧已经回书房了,沈爸爸在厨房教沈知年做菜,沈知年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挨了一顿训。
辛睿也送完陈睦回来了,此刻正独自坐在院子里喝茶,她握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盏,眼神晦暗。
沈见岁在辛睿身旁坐下。
她和辛睿一样,满腹心事,因而没有注意到身边人的异样,只琢磨要怎么和辛睿开口。
好在,辛睿终于回过了神,主动打破了沉默: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话也这么犹犹豫豫了?斟字酌句不累吗?有什么事情就直接问吧。”
“也?”沈见岁问,“还有谁和你说话是这样?”
“陈睦啊。”辛睿脱口而出。
一听见这个名字,沈见岁便又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呼吸一口气,开口道:
“其实我有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高中的时候,你和陈睦关系很不好,甚至见他一面都不愿意。后来即使上了大学,你对他也只能算得上礼貌、友善。可现在的你们,看起来倒是关系很不错。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态度?”
辛睿思考了一会儿后说:“原因,大概有两个。”
她给沈见岁也倒了杯热茶。
“我最初不愿意承认他这个弟弟,是因为小时候的一件事。那时父亲去世之后,爷爷奶奶痛失独子,将怒火怪在妈妈头上,坚持要将陈睦带回北京抚养。妈妈不同意,和他们吵了很久的架。
“那个时候,陈睦才上小学吧,忽然有一天,他突然跟妈妈说,他要去北京和爷爷奶奶生活,他不要留在妈妈身边,住很小很小的房子,买不起同学都有的文具盒。”
沈见岁抬头了她一眼。
辛睿看着院子里的满地落叶,像聊着其他人的故事一样说:
“因为这件事,妈妈很受打击,这才放他去了北京。而后来,直到妈妈病重,陈睦也没有从北京回来看她最后一眼。因此,高中再次看见陈睦的时候,我几乎可以说是痛恨他,难以相信他表现出的、对我们的牵挂是真的。”
沈见岁握着茶杯,遥望着远处,天色渐暗,夕阳将整个小院染成昏暗的橙色。
她问:“然后呢?”
辛睿说:“后来过去了很多年,陈睦已经在读研了,北京的奶奶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哭着向我道歉,后悔当年对我和妈妈的所作所为。我吓了一大跳。”
“奶奶哭着和我解释,陈睦小时候去了北京后,是他们不允许他和我们有任何联系。妈妈去世的时候,陈睦和同学借钱偷偷买了火车票想回东江,却在火车站的时候被他们强行带回了家。”
沈见岁眉心微拧,“这些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辛睿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因为奶奶她被查出癌症晚期,寿命将至,以为自己是遭到了报应,所以追悔莫及,这些事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而陈睦也不可能会亲口向我解释。”
“那时候你已经和陈睦分手,独自在国外,我自然也不能再拿这些事情跟你说。”
沈见岁抿了抿唇,又问:“误会解开,算是原因之一?那原因之二呢?”
“另一个原因是……我感到非常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陈睦,害怕我唯一的亲弟弟。”
沈见岁不解地看她一眼,“你会害怕陈睦?”
陈睦是个姐控,这几乎是每个认识他的人都知道的事。
这家伙对姐姐辛睿言听计从、无微不至,有时候关心程度甚至超过了她的合法丈夫,导致沈知年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小舅子。
“在那件事情之前,原本是不会的。”
辛睿徐徐道来:
“那个电话之后,奶奶还打来过一次,这次,她在电话里交代的都是身后事,说要将父亲原本的遗产都还给我,还要给我北京的房子。我想拒绝,她却一直在坚持,几乎快哭了,我只好答应。
“很巧的是,接到第二次电话的时候,我正好跟导师去了北京开会。人之将死,我想着趁这个机会去医院看看她,往后的葬礼,大概不会出席了。所以,电话打来的时候,我就站在她的病房外,看见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陈睦。”
夕阳被黑夜彻底吞没,小院的夜灯亮了起来,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愈发朦胧。
辛睿说:“电话挂掉后。我看见奶奶握着陈睦的手,痛哭流涕地说,这样做真的能说赎罪吗?请求老天爷让她的病好起来,不要再折磨她了,她真的很后悔。”